骊山北麓。
巨大如山的封土冢在铅灰色的天穹下沉默矗立,如同一头蛰伏的、吞噬了无数生命的洪荒巨兽。通往地宫深处的甬道入口,如同巨兽微张的咽喉,黑沉沉地镶嵌在山体之下。凛冽的寒风卷着枯枝败叶和细碎的雪粒,打着旋儿扑向那些被无数夯土方台环绕的陵区工地。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无法化开的土腥气、金属锈蚀气,以及一种更深邃的、仿佛来自九幽地底的阴冷湿气,混合着远处工棚飘来的劣质粟米粥和汗馊味,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浑浊气息。
往日喧嚣鼎沸、号子声震天的庞大工地,此刻却笼罩在一片异样的死寂与肃杀之中。无数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刑徒和征发来的民夫,如同密密麻麻的蝼蚁,在监工皮鞭的抽打和军卒冰冷长戟的驱赶下,沉默地劳作着。他们或肩扛手抬着巨大的条石、沉重的原木,或推拉着满载夯土的木轮车,在泥泞不堪、冻得梆硬的土路上艰难跋涉。每一次沉重的脚步落下,都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和压抑到极致的呻吟。皮鞭撕裂空气的“啪啪”声、军卒粗野的呵斥声、重物落地的闷响、车轮碾过冻土的“咯吱”声……交织成一曲沉重而绝望的死亡交响乐。
监工们裹着厚实的皮裘,手持浸过水的牛皮鞭,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而残忍,在人群中逡巡。稍有懈怠或动作稍慢,那带着倒刺的鞭梢便会毫不留情地抽打下去,瞬间在单薄的麻衣上撕开一道血口!凄厉的惨叫声刚起,便被更粗暴的呵斥和周围人麻木的沉默所淹没。军卒们则按着腰间的青铜长剑,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甲叶在寒风中发出冰冷的摩擦声,防止任何可能的骚动或逃亡。
在这片被死亡阴影笼罩的灰色人潮边缘,靠近地宫入口巨大夯土台基的一处相对“僻静”的空地上,气氛却比主工地更加压抑、更加令人心悸。
这里,临时搭建起了一个巨大的、半露天的夯土平台。平台四周,密密麻麻地围满了神情麻木、眼神空洞的刑徒,他们被手持长戟的玄甲锐士严密地看守着,如同被驱赶的羊群。平台中央,矗立着数十个尚未烧制的、等人高的陶土人俑粗胚!这些粗胚姿态各异,有的站立持戈,有的半跪引弓,有的作驾车状,虽然细节模糊,但那雄浑的轮廓和阵列的气势,已初具横扫六合的秦军雄风。然而,此刻,这些象征着帝国无上武力的陶俑,却成了最恐怖的刑场!
平台一侧,巨大的土窑炉口正喷吐着灼人的热浪和滚滚浓烟,窑火熊熊,将附近空气都炙烤得扭曲变形。另一侧,几座巨大的、用厚土垒砌的熔炉正发出沉闷的咆哮,炉内炭火炽白,青铜溶液在巨大的陶制坩埚中翻滚沸腾,散发出刺鼻的金属腥气和足以灼伤肺腑的热浪,金红色的熔液表面不断鼓起气泡又破裂,如同地狱岩浆。
几名身着赭色囚衣、手脚戴着沉重镣铐的囚徒,被如狼似虎的军卒粗暴地拖拽到平台中央。他们个个伤痕累累,面无人色,眼神中充满了极度的恐惧和绝望。为首一人,身材高大,骨架粗壮,即便在如此绝境下,眉宇间依旧残留着一丝桀骜不屈,正是因延误工期、鼓动工友反抗监工暴行而被判以最残酷极刑的刑徒头目——陈胜!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冰冷的陶俑粗胚和翻滚的青铜熔炉,身体因愤怒和恐惧而剧烈颤抖,镣铐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一名身着黑色吏服、面白无须、眼神阴鸷的少府工师(赵高心腹),手捧一卷竹简诏令,踱步到平台高处。他展开竹简,用尖利而刻板的声音高声宣读,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冻土上:
“奉皇帝陛下诏令:骊山陵工,国之重典,关乎社稷永祚!凡怠工抗命、煽惑人心、延误工期者,视为大不敬,罪同谋逆!按律,当处以‘灌俑’之刑!以儆效尤!钦此——!”
“灌俑”二字一出,如同死亡的宣告,瞬间击垮了那几个囚徒最后一丝心理防线!有人瘫软在地,发出绝望的哀嚎;有人拼命挣扎,却被军卒死死按住。陈胜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那宣读诏令的工师,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暴秦无道!视民如草芥!尔等助纣为虐,不得好死——!”
“行刑!”工师对陈胜的怒骂充耳不闻,面无表情地一挥袖。
如狼似虎的军卒立刻将陈胜和其他几名囚徒拖向那些陶俑粗胚!这些粗胚的背部都已被事先掏空了一个勉强能容一人挤入的孔洞。
“不——!放开我!放开!”凄厉的挣扎和咒骂声瞬间响起!陈胜奋力反抗,镣铐在他粗壮的手腕脚踝上磨出深深的血痕!但更多的军卒扑了上来,拳打脚踢,用戟杆猛击他的腿弯!他终究寡不敌众,被数名壮硕军卒死死按住,如同待宰的牲口,头朝下脚朝上,被极其粗暴地、硬生生地塞进了那个站姿陶俑背后的孔洞之中!
孔洞狭窄,强行塞入一个成年男子,过程极其痛苦残忍!陶土粗胚被挤压得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陈胜的四肢在洞口外徒劳地蹬踏、抓挠,骨骼扭曲变形的“咔吧”声清晰可闻!他发出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那声音充满了无边的痛苦和绝望,如同来自地狱深渊的哀嚎!其他几名囚徒也被以同样残忍的方式,塞入了不同的陶俑之中。咒骂声、哀求声、骨头断裂的脆响、陶土被挤压的呻吟……混合成一首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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