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海盐场的血腥气尚未散尽,泗水郡的驿道上却飘起了早春的阴雨。**
> 嬴政指尖划过冰冷的铜匦密匣,匣中染血的亭长木牒刺痛了他的眼。
> “刘季?私纵骊山刑徒百二十人?”他喉间滚出低沉的冷笑,指腹摩挲着牒文上歪扭的“丰西泽”三字,“一亭之长,倒有泼天的狗胆!”
> 阶下,廷尉李斯深深垂首,脊背绷紧如弓。他知道,这片沾着泥泞的竹牒,正撬动着帝国“连坐如铁”的刑律基石。
> 窗外细雨敲打殿角铜铃,叮咚作响。而千里之外的芒砀山泽,篝火映亮潮湿的岩壁。刘邦甩掉亭长冠,赤脚踩在泥水里,举起豁口的酒葫芦:“此去皆为亡命!愿随者,酒血为誓!不欲者……”他猛灌一口烈酒,辣得龇牙咧嘴,“滚他娘的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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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宫阙的初春,本该透出些许暖意,却被一股混杂着海腥、铁锈与血腥的沉重气息死死压住。章台宫暖阁内,巨大的青铜蟠螭纹火盆依旧烧得通红,驱不散御案后帝王眉宇间那层比冬日铅云更凝重的阴霾。嬴政的目光并未落在东海郡新呈的、沾着盐卤与血痂的“平乱奏捷”帛书上,也未看少府监新呈的、用盐吏枷锁熔铸的“赎罪犁铧”样品。他负手立于南窗前,细密的雨丝被寒风裹挟着,敲打在精雕的窗棂上,发出细碎而持续的沙沙声,如同无数细小的虫豸在啃噬着什么。
东海的血,吴越的犁,禹王的碑,盐场的枷……一幅幅画面在他深潭般的眼眸中掠过,最终定格在帝国腹地那条泥泞的驿道上。帝国的根基,似乎正被某种无形的、来自内部的蛀虫缓慢侵蚀。是盐吏的贪婪?是遗民的怨毒?还是……这庞大官僚机器本身无法避免的朽坏?
“陛下,” 中车府令赵高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压制的平静,在雨声的间隙中响起。他双手捧着的,又是一个沉重的铜匦密匣!匣身沾着新鲜的、尚未干透的泥浆,混杂着青草和牲畜粪便的气息,显然刚从驿道快马加鞭送来。火漆封缄上,清晰地压着泗水郡尉的虎钮官印!“泗水郡八百里加急密奏!”
“泗水?” 嬴政缓缓转身,玄色锦袍的下摆拂过光洁的地面。那平静的语调下,是绷紧的弓弦。帝国腹心之地,能有何等“密”事?他的目光如冰冷的探针,锁定了那沾满泥浆的铜匣。
“咔哒。”
赵高熟练地撬开火漆。一股浓烈的泥腥气、汗臭、劣质酒气以及一丝淡淡的血腥味,瞬间冲散了暖阁内的松炭暖香。匣内没有帛书,没有断手血盐,只有一片两指宽、半尺长的粗糙竹牒(记事用的薄竹片),和一枚沾着泥污、边缘磨损的髹漆木印。竹牒上,用烧焦的树枝或者某种尖锐之物,潦草地刻着几行歪歪扭扭的小篆,字迹深浅不一,多处被泥水洇开,显得狼狈不堪:
“泗水郡沛县泗水亭长刘季(刘邦原名),**酗酒渎职,私纵骊山刑徒百二十人于丰西泽!** 事发,刘季弃印遁入芒砀山泽,不知所踪!所纵刑徒,或散或匿,追捕不及!亭卒樊哙、周勃、夏侯婴等,或从遁,或隐匿!**沛令震怒,闭城大索,然刘季党羽遍及闾里,吏不能制!** 郡尉遣兵搜山,遇瘴雨,无功而返。此獠不除,恐效陈胜故事,为腹心之患!伏乞圣裁!”
竹牒下方,还有一行更小的、显然是郡尉府刀笔吏添注的朱砂小字:“查刘季,素无赖,好酒及色,尝为游侠,与闾左豪猾交通。沛中父老或言其‘龙颜’,有异相,然多鄙其行。”
“刘季……私纵骊山刑徒……百二十人……”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嬴政深不见底的心湖,激起无声却致命的涟漪。
“呵……” 一声低沉压抑、却比惊雷更令人心悸的冷笑,从帝王紧抿的唇间挤出!暖阁内仿佛瞬间刮过一阵阴风!他猛地抓起匣中那枚沾满泥污的髹漆木印!亭长之印,不过寸余见方,榆木制成,入手轻飘,刻着“泗水亭长”四个拙劣的阳文篆字。印纽磨损得厉害,显然常被主人随手丢弃。
嬴政的指腹重重摩挲过竹牒上那歪扭的“丰西泽”三字,指尖沾上了竹片缝隙里干涸的泥渍。他的目光扫过“酗酒渎职”、“素无赖”、“好酒及色”、“龙颜异相”等字眼,眼神中的风暴在无声地酝酿、旋转。没有东海盐枭的暴烈,没有禹王碑的鼓噪,没有吴越剑炉的悲壮,只有一种……来自帝国肌体内部最深处、最底层、最不起眼角落的、带着市井无赖气息的、赤裸裸的背叛与挑衅!
“一亭之长?” 嬴政的声音如同冰层下暗流的涌动,低沉而充满压迫感,他掂量着手中那枚轻飘的亭长木印,嘴角扯出一抹冰冷到极致、也锋利到极致的弧度,“芝麻绿豆大的官,倒有泼天的狗胆!敢放走朕骊山地宫的‘砖石’?!” 他猛地将木印狠狠拍在御案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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