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沈之珩醒来,只觉头痛欲裂,睁开眼睛,看到满床的狼藉后竟有一瞬间的恍惚。
梦中所有的放荡不羁,都叫他感到陌生。
自那次呕血服了神凝丹后,他就开始做一些很奇怪的梦。
一开始只是一些闪回的片段,后来,便是幼时的记忆不断与一些他从未经历过的事件重合,但仍旧是零散的,模模糊糊,叫人抓不住重点。
沈之珩起身,端起桌上的凉茶,饮了整整一壶才平静下来。
楚淮进来复命,见卧房凌乱,面上微有诧异。
驿馆的下人进屋整理了被褥,换上了新的茶水,待下人离开,沈之珩才问起寻人的进展。
楚淮面有愧色,仍细细汇报。
“昨夜已将肃州城外的所有采石场都排查了一遍,的确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入口,只是早已被炸毁无法通行,除此之外,搜山的兄弟们也回来了一批,暂时还未有什么特殊的发现。”
说完便将收集来的整整一筐矿石放在地上,神色谦卑道:“我实在不知该从何查起,请公子明示。”
沈之珩听罢,并未出声,只是俯身拨弄着那些从采石场寻来的矿石,时不时捡起一块搁至案上。
楚淮忍不住问:“公子,是否需要带人再前往肃州城内一探?我可以伪装成商人在城内高价收金,说不定能探得什么有用的消息。”
沈之珩思索片刻。
“不必收金,你让人快马加鞭从扬州送来一批朱砂、水银和柘木炭来。”
见楚淮疑惑,沈之珩道:“采金需以水银淘洗,朱砂炼汞,柘木炭则用于冶炼。这三样东西的买家,不是金矿主人就是私铸钱庄的。石先让守着这地下金矿,想炼金,想铸钱,少不了这三样东西,西南连月战乱,这些东西早已在城中售罄,你扮作商人,只卖这三种货,到时……”
他引楚淮上前,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楚淮顿时会意,转身便要离开,沈之珩忽然唤住他。
楚淮回身,见他目光已落在那方才搁在案上的矿石上。
左翻右捡,从那堆石块中挑出来一枚极不起眼的嶙峋石头,拎起一旁的茶壶,以茶水细细冲洗那石头上的泥土。
茶水滚烫,犹自冒着热气,水流的冲刷很快便洗掉了石上的尘土,露出泛着光泽的金绿色,尤其美丽。
楚淮顿感诧异,“这是?”
沈之珩答:“孔雀石,常与铜矿伴生。”
“铜矿?”
楚淮不解,“可我们找的,不是金矿吗?”
沈之珩看了他一眼,“铜矿也是金矿的伴生矿。”
楚淮这才哦了一声。
他将那块孔雀石递给他,继续道:“晴川的各处山涧也需好好排查一下,重点排查有这种碎石的地方。”
说着,他又拿过地图,指了几处水源给楚淮看:“金矿需大量用水,这些河道近年突然改道之处,很可能就是人为截流。”
楚淮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劲,便问:“公子,咱们这般大张旗鼓,不怕被那石先让察觉吗?”
沈之珩卷起地图交给楚淮,拿起一张干净帕子净手,“就是要打草惊蛇,才能将他逼出来。”
楚淮点头,接过地图,在心中琢磨着要如何腾出手来去做这些事,只听他又问:“扬州情况如何?”
楚淮道:“小舟儿传信来道沈家众人皆已安顿好,老太太也已大好了,盼着您早日将四小姐带回家中,只大老爷不太好,恐伤了心智有些疯疯癫癫的,我怕……”
楚淮的担忧没敢说出来,沈之珩已丢下净手的帕子,道:“闫老不还在扬州么?”
他神色淡淡,“让沈修闭嘴就是。”
楚淮会意应下,正要告辞出去,却见沈之珩已披上了外衣,雪白的衣衫衬得他脸色越发苍白,唇色也越发鲜艳,下意识就摸了摸怀中的瓷瓶,见瓷瓶还在,便放了心。
沈之珩见他满脸疲惫,便道,“这些事让旁人去做,奔波了一夜,你也下去休息一日,我出去一趟,秦朗呢?”
正说着,秦朗就从外边大步走进来,抱拳一礼道:“公子,方才收到徐庶飞鸽传书,他此刻正在前往百望山去的路上。”
前些日子,沈之珩捉了荣王麾下的一员猛将徐庶,威逼利诱其为他做事,徐庶虽心不甘情不愿,亦二话没说领着人往百望山去了。
百望山是肃关附近的一片茂密山林,宜埋伏。
沈之珩淡淡点头,“很好,徐庶是个聪明人。”
随即望向秦朗,“让你查的事,怎么样?”
秦朗蹙眉,面有难色,“石先让军中的确有我们的线人,是个名叫夏青的,只是如今联系不上。”
“无妨。既知道是我的妹妹,他就该知道怎么做。”
秦朗没再说什么,见沈之珩装扮利落,便知他今日又要进山寻人,正准备出去备马,便见手下的侍卫急匆匆而来,递来一方拜帖。
“大人,肃关守将薛大将军求见。”
日出东方,耀目的霞光刺透雾霭,晨风刺骨,驱散了山间漂浮的浓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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