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店铺的霓虹刚跳亮,你余光瞥见刚刚甜品店的三名顾客闪过转角走来。
“完蛋!”你猛地拽住黎深手腕向前奔去,尚未反应过来的他踉跄两步才跟上你的步频。
黎深突然发现你手腕细得像白瓷糖匙,他那只握手术刀都沉稳的手,此刻却被那只小爪子拽得踉跄,如同风筝线被孩童攥着奔向糖果铺。
防波堤栏杆掠过视野,货轮汽笛声里,你随风飞扬的发丝舞动成流动的丝绸。
三十小时未眠的手术疲惫在此刻蒸发,他突然希望这段坡道永无尽头。
你带着他躲在一栋住宅楼后面,扒着墙角偷瞄那几人走远。
黎深后背抵着褪色的墙,轻轻喘着气,目光从你洇湿的鬓角游弋到腕间红绳,最后再落回你脸上。
你鼻尖沁汗,锁骨随呼吸起伏如潮汐,他的手腕被你小而柔软的手掌攥得发烫,喉间干涩得像是吞了手术缝合线。
“安全了...”你拍着平坦小腹长舒气,松开了他的手,“要是被拆穿,以后真孕妇都要替我背锅的话...我得去黄大仙祠捐门槛谢罪。”
你转身抬起头看默不作声的他:“你还有要买的东西吗?没有就回家吧。”
话音消融在电车叮当声里,黎深指尖无意识摩挲奶茶袋勒痕:“再往前面走两百米是沙湾径,这个点看落日很美。”
木栈道蜿蜒向海,夕阳将云层染成蜜柑色。
你突然指着远处喊:“你朋友圈那张照片就在这儿拍的对不对?配文说『适合散步的公路』!”
黎深推了推滑落的眼镜:“你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你半年才发三条动态!”你踢着栈道缝隙里的小贝壳,“夏以昼把朋友圈当聊天室,一天能发五条——一碗车仔面都要拍九宫格,那种谁记得住!”
两人跨过马路后,你突然撑住堤坝翻身而上,身形敏捷得像是一只薄荷色的猫。
黎深左手拎着泡芙奶茶,右臂条件反射般虚护在你身后。
海风掀起你衬衫下摆,露出一截莹白的腰线,黎深不自然地将脸别过去。
海浪把晚霞揉成金箔铺在防波堤上,你张开双臂截住咸湿的海风,张开双臂摇摇晃晃走直线。
黎深目光追随你的侧脸,皮鞋碾过水泥路,每一步都精准踩在你晃动的影子上。
并行漫步一会儿后,黎深突然低头问道:“祁煜的新画廊下周开业,他最近很忙吧?”
“他呀——才懒得管这些!经纪人全权操办,”你抬脚踢走一个碎石子,“他正在满世界为新作搜集颜料呢,说要找到一种......月光在午夜凝结于紫罗兰上的幻色。”
浪涛声里,黎深摸出震动的手机塞回口袋:“调岗后...还适应吗?”
你突然蹲下身,指尖戳着石缝里冒出的一棵小草:“文职工作最大的好处就是,有时间想些正经的和不正经的事。”
黎深也停下脚步:“愿意聊聊吗?”
你突然抬头看向他,认真问道:“黎医生,我漂亮吗?”
浪涛声突然静了一瞬。
轻轻柔柔的海风掠过他利落分明的黑色发梢,碎浪般的发丝在暮色里泛起粼粼微光。
镜片后那双琥珀色瞳孔像深秋的西湖水,沉淀着被松针浸透的碧色,幽远而静谧,清冷而宁静。
镜框边缘还倒映着半寸将坠未坠的夕阳,恰似有人把黄昏掰碎了嵌进他眼底。
祁煜说过,人只有眼睛是说不了谎的。
镜片后的睫毛快速眨动三次,食指关节抵住镜框上推:“漂亮。”
你将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脑袋追问:“是客观判断,还是黎医生个人的主观感受?”
他凝视你瞳孔里跳动的夕照,声线沉稳依旧:“主观和客观都是肯定答案。”
浪花在礁石炸裂的瞬间,远处再次传来货轮悠长的汽笛声。
你突然起身,海风卷着你薄荷绿的衬衫下摆扑在他肩头:“单有漂亮的话只能躺着挣钱对不对?”
黎深喉结滚了半寸:“呃...”
“那我如果找到自己的所长,然后结合到工作,再加上这张脸——”你双手叉腰转向他,“是不是就能站着把钱挣了?”
黎深想了想问道:“你需要很多钱?”
“工作是人一辈子的事啊。”你继续往前走去,“奶奶说「生时碌过织布梭,闲时青山当被窝」,「拣工好似拣老公,要同自己过成世噶!」”
黎深唇角浮起浅淡笑意:“你好像,一下子长大了。”
你看着防波堤尽头,语速逐渐放缓:“奶奶会老会死,你和夏以昼迟早要飞去我看不见的地方,我不能一直做等着被接送的小女孩,总要学会自己掌舵。”
想了想你补充道:“毕竟...毕竟谁都不能陪谁到最后。”
黎深皮鞋碾过地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独自前行几步后,你突然收住脚步转身看向他,落日从你背后勾勒出毛茸茸的金边。
“黎深哥!你是从小就发现自己适合当医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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