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载赫站在巨大的玄圭屏幕前,屏幕冷光映着他下颌紧绷的线条。那幅由青铜羊水蚀刻出的《山海经·西山经》地图,此刻正散发着幽幽的、不祥的青铜光泽,如同一个巨大的、正在呼吸的伤口烙印在方舟的心脏上。“不周山”坐标处,那个由青铜羊水凝结而成的巨大甲骨文「仁」字,依旧在缓慢而沉重地搏动着。每一次收缩与舒张,都牵动着舱内残留的引力涟漪,发出低沉如远古巨兽心跳的嗡鸣。
金书媛切断地脉灵枢的指令余波仍在能量网络中震荡。生态穹顶陷入的黑暗,是物理意义上的光灭,更是心理层面希望的骤然塌陷。空气中弥漫着枯萎植物散发的、类似焚烧古籍的焦苦气味,混杂着青铜羊水那挥之不去的金属腥甜,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属于文明衰亡的气息。 “反向侵蚀率稳定在70.3%。”金书媛的声音干涩沙哑,打破了死寂。她盯着玄圭上凝固的数据,辰星联邦霜蓝色的制服袖口下,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牺牲了生态穹顶,换来了八岐反应堆暂时的喘息,但代价是未来的一片荒芜。她目光扫过屏幕角落,那里显示着被强行隔离的《农家集成》核心数据库,数据流中代表生命活性的绿色光点正大片大片地黯淡下去,如同秋日里被寒霜打落的叶。 千叶葵的身影如同融入背景的墨色,只有玄端深衣上以银线绣制的星图暗纹,在应急灯下偶尔流过一丝冰冷的反光。她沉默地注视着“不周山”坐标上搏动的「仁」字,兜帽下的阴影遮掩了所有表情,唯有那柄从未离身的赤晶长杖,杖尖正对着甲骨文「仁」字的中心,微微低鸣,仿佛在感应着某种跨越维度的威胁。
诸葛青阳蹲在舱壁边缘,指尖拂过一片新近被青铜羊水覆盖的区域。那粘稠的液体在冰冷的合金表面缓缓流淌,留下湿漉漉的痕迹。他手中那块记忆合金活字如同水银般流动,小心翼翼地蘸取了一点青铜羊水样本。活字表面瞬间亮起密密麻麻的防御性符文,发出细微的滋滋声,仿佛在与样本中蕴含的异质能量激烈对抗。“腐蚀性极强,带有高维信息污染特性……它在改写方舟的底层物质编码。”他抬起头,看向朴载赫和金书媛,“墨工坊的‘非攻’防火墙最多再支撑七十二小时。
七十二小时后,这‘青铜子宫’的胎水,将彻底把方舟同化为‘仁王’降生的一部分。” 朴载赫的目光从玄圭屏幕上移开,投向舱壁那幅巨大的、由痛苦和毁灭绘制的《山海经》地图。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不周山”上,那个搏动着的「仁」字,像一只来自深渊的独眼,冰冷地回望着他。稷谷七号试验田的虚无感再次攥紧了他的心脏,但这一次,绝望的深渊中似乎裂开了一道微光。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淮南子·天文训》载:‘昔者共工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绝。’” 他抬起手,指向地图上那搏动的“不周山”坐标,“天倾西北,地陷东南。这不周山,是上古天崩之始,亦是神话中擎天巨柱的断裂之处。如今它在我们方舟的‘胎衣’上搏动,成为‘仁王’能量涌出的裂口……这仅仅是巧合吗?” 金书媛猛地转头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千叶葵兜帽下的面容似乎也微微抬起。诸葛青阳手中的活字停止了流动。
朴载赫的手指,坚定地指向那不断搏动的「仁」字中心:“或许,这不周山坐标,不仅仅是一个能量涌口。它,会不会也是这个正在反向侵蚀我们的‘青铜子宫’——唯一的‘天柱’?它支撑着‘仁王’与此界的连接,也必然……是它最脆弱的命门!” 他的声音在死寂的舱内回荡,如同投入黑暗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无声地扩散至每个人心中。那搏动着的「仁」字,在众人眼中,似乎不再仅仅是一个毁灭的象征,更成了一个带着致命诱惑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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