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柔的结局,在沈微婉将一叠叠罪证摔在御前时便已尘埃落定。那些记载着柳氏克扣中饱私囊的账本,夹着沈若柔与李修往来的密信,甚至还有她暗中购置巫蛊之物的账册,像一把把淬毒的匕首,将她精心维系的温婉假面撕得粉碎。皇帝震怒之下,朱笔一挥,柳氏一家被逐出京城,而沈若柔则被特批"发往京郊慈安寺,永禁修行,不得再踏足京城半步"。这道圣旨,如同一条无形的锁链,将她的余生牢牢锁死在荒山古寺之中。
【慈安寺的第一夜:从云端跌入泥沼】
慈安寺坐落在京郊三十里的翠微山中,深秋的山风卷着落叶,打着旋儿掠过寺门斑驳的匾额。沈若柔被两名官差押解至此,身上的织锦襦裙已被粗糙的灰布僧衣取代,昔日精心养护的指甲在颠簸的路途中撞裂,渗出的血痂混着尘土,凝成暗红的痕迹。她跪在佛堂中央,抬头望着蛛网密布的梁柱,鼻尖萦绕着陈年香火与霉味混合的浊气,蒲团硌得膝盖生疼。
"沈氏若柔,"老尼姑枯瘦的手指拂过经卷,声音像磨过的砂纸,"既入我寺,当断尘缘。从今日起,法号'静心',负责浣洗全寺僧衣。"她顿了顿,浑浊的眼睛看向后院那口结着薄冰的水井,"寺中规矩,寅时起,亥时歇,违令者,罚抄《心经》百遍。"
夜深入静,沈若柔躺在硬板床上,身下的稻草发出簌簌声响。隔壁寮房传来老鼠跑动的窸窣声,粗布僧衣的经纬线磨得皮肤生疼,仿佛每一根纤维都在嘲笑她的落魄。她想起将军府里柔软的锦被,想起每日晨起时丫鬟们伺候的熏香,想起春日宴上众人追捧的目光——那些绫罗绸缎、山珍海味,那些曾以为唾手可得的一切,此刻都化作冰冷的现实,狠狠砸在她脸上。
眼泪终于决堤,滚烫地划过脸颊,滴落在粗糙的枕头上。哭到半夜,隔壁突然传来老尼姑的咳嗽声:"哭什么哭?嫌吵就去井边冻着!"那声音像一把冰锥,刺破了她最后一点体面。她死死咬住嘴唇,将呜咽咽回喉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舌尖弥漫开来。
【三年苦修?不过是无尽折磨】
沈若柔的"苦修"远非她想象的青灯古佛、晨钟暮鼓。寺中尼姑早已从押解官差口中得知她的来历,看她的眼神里满是鄙夷与警惕。每日天不亮,她便要提着木桶去井边浣衣,冬日的冰水刺骨,即使戴着粗布手套,手指也很快冻得通红肿胀,裂开一道道血口。曾被侍女精心保养的双手,如今布满冻疮和老茧,在搓洗衣物时常常疼得发抖。
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是消息的隔绝。慈安寺香火稀薄,偶有香客上山,她想上前打听京城消息,换来的却是惊恐的眼神和匆匆避开的脚步。直到半年后的一个雨天,一位曾在将军府做过杂役的老妇上山进香,她才寻到机会,躲在香案后颤抖着问:"老妈妈,京城……沈大小姐她……"
老妇见是她,吓得差点打翻香烛,左右看了看才压低声音:"沈大小姐……如今是七皇子妃了,前几日还跟着七皇子来山下布施,那排场……啧啧,风光得很呢!"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得沈若柔眼前发黑。她踉跄着躲进柴房,背靠着冰冷的土墙滑落在地。春日宴上的场景瞬间涌进脑海——茶水泼湿的衣襟,发痒的皮肤,众人指指点点的目光,还有沈微婉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她又想起李修被传为"断袖"的丑闻,想起沈微婉嫁入亲王府时的十里红妆,那些她曾不屑一顾、认为迟早会属于自己的东西,如今都成了插在心上的利刃,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剧痛。
她用头狠狠撞向墙壁,"咚、咚、咚"的声响在寂静的柴房里格外刺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旧伤未愈又添新痕,鲜血渗出来,染红了粗布僧衣的袖口。她想起沈微婉那句"姐姐先穿着遮丑嘛",想起自己在宴会上抓耳挠腮的丑态,恨意如同毒蛇般噬咬着心脏,让她几乎窒息。
【疯癫前兆:巴豆粉成了催命符】
真正击垮沈若柔的,是一个寻常的午后。寺里来了位新香客,提着食盒前来还愿,里面竟有几块巴豆糕。当那熟悉的、带着微辣的豆香飘进浣衣房时,沈若柔正费力地搓洗着一件厚重的僧袍。她猛地抬起头,眼神瞬间变得痴狂,仿佛被勾了魂一般,跌跌撞撞地冲向佛堂。
"巴豆糕……给我!"她一把抢过香客手中的食盒,指甲刮过木盒发出刺耳的声响。香客吓得连连后退,老尼姑试图阻拦,却被她狠狠推开。沈若柔抱着食盒躲到墙角,抓起一块巴豆糕就往嘴里塞,豆粉沾得满脸都是,她却浑然不觉,只是边吃边笑边哭,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哈哈哈哈!沈微婉!你坑我!你不得好死!"
"痒痒粉……对,就是痒痒粉!"她突然尖叫起来,手忙脚乱地撕扯自己的僧衣,"好痒!好痒啊!沈微婉你这个贱人!"
老尼姑和几个年长的尼姑合力按住她,却见她死死抱着食盒不放,嘴里反复念叨着"断袖巴豆粉春日宴"。从那天起,沈若柔的精神便时常恍惚。她会对着墙角的蜘蛛网盘算如何"坑"回去,用枯树枝在地上画着歪扭的符号;也会在浣衣时突然尖叫,说看到沈微婉的笑脸浮现在水面上;更多的时候,她只是抱着膝盖坐在墙角,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嘴里喃喃自语,没人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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