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顶灯在顾寒峰头顶投下蛛网状的阴影，他掸去纸箱上的灰尘时，金属拉链在寂静中划出刺耳的声响。张援的香水味还萦绕在箱体边缘——五年前他们搬进这栋别墅时，她坚持要亲手整理这些创业初期的资料。
"顾总，这些要扫描存档吗？"助理小陈的声音从货架另一端传来。
顾寒峰的指尖在某个牛皮纸袋上顿住。透过半透明的文件膜，能看见里面露出的监控录像带一角，标签上用红笔标注着"2011.12.24 23:17 滨江大厦"。
他的呼吸突然变得沉重。
"你先去处理董事会的文件。"他听见自己声音里不自然的停顿，像老式唱片机突然卡住的旋律。等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自动门外，他才发现自己的指甲已经陷进掌心。
录像带插入播放器时发出"咔嗒"的轻响。监控画面里的大雪纷飞如碎纸，穿白羽绒服的女孩正踉跄着后退，她身后是闪烁着"正在维修"的电梯井。顾寒峰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那是前世张援死亡前三十秒的画面，但镜头角落有个正在冲破保安阻拦的黑色身影。
"不可能......"他的指节抵住暂停键，画面放大时那个身影的侧脸清晰得令人战栗。年轻十岁的自己额角淌着血，右手还保持着向前伸出的姿势，西装袖口露出半截银色手链——正是现在锁在他保险箱里的那条。
纸袋突然从膝头滑落，飘出的照片背面朝上落在羊毛地毯上。张援的字迹像一列温柔的小刀："幸好这一世，我们提前了二十年相遇。"
落地窗外的喷泉突然亮起夜灯，水珠在玻璃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顾寒峰想起阿尔卑斯山木屋里她融雪的睫毛，想起中东谈判时她晕倒前死死攥住的合同，想起港股大战那天她锁骨上的淤青在交易所蓝光下泛着紫。
"在看什么？"张援的声音带着沐浴后的水汽，她赤脚踩在地毯上的动静像猫。当看清屏幕的瞬间，她手中的毛巾掉在播放器上，盖住了那个不断循环的坠落画面。
顾寒峰转身时撞翻了咖啡杯，褐色的液体在照片上洇开，显出背面另一行小字："如果重逢需要代价，我愿支付双倍。"
"你早就知道。"这不是疑问句。他看着她无名指上的婚戒在顶灯下划出弧光，想起血色婚礼那天她挡在自己身前时，后脑撞在墙上的闷响。
张援蹲下来捡照片的动作很慢，像是给彼此留出呼吸的空间。"在赵家密室看到伪造视频的那晚，"她的指尖抚过照片里年轻顾寒峰染血的眉骨，"我去查了原始监控的GPS定位。"
窗外的梧桐树影突然剧烈摇晃，天气预报说今夜有雷雨。顾寒峰发现她在颤抖，就像他们第一次在谈判桌上相遇时，她强作镇定的手指在茶杯沿口打转的样子。
"当时实验室有三十七个志愿者。"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脉搏在他指尖下疯狂跳动，"你救出了二十一个，包括我妹妹。"雷声从很远的地方滚过来，她耳后的茉莉香混着雨前潮湿的空气，"赵明远改了监控时间戳......"
顾寒峰的手掌贴上她后颈时，感觉到那里有细密的汗。五年了，她仍然会在噩梦里蜷成这个姿势，像保护什么易碎品。播放器突然自动跳转到下段视频，2012年1月1日的监控里，满脸胡茬的"他"正把银色手链系在滨江大厦的栏杆上。
"我找了三个月。"张援的眼泪砸在照片边缘，"重生后第三天就去那里等，直到看见二十五岁的你从奔驰车下来......"她的笑声带着鼻音，"结果你骂我碰瓷。"
雨终于落下来，敲打着他们去年新换的防弹玻璃。顾寒峰想起初遇时她不合时宜的商务套裙，想起她总能在谈判前精准预判对手的底牌，想起她坚持要在每个圣诞节给滨江大厦的清洁工送暖手宝。
"手链是我母亲留下的。"他的拇指抹过她眼下潮湿的皮肤，"那天本来要去参加她的忌日。"闪电照亮仓库角落的保险箱，那里锁着他们从赵家地下室抢回的羊皮卷，还有沈玉娇行贿芯片的原始账本。
张援突然拽开他的衬衫领口，犬齿在他锁骨旧伤上留下新的印记。"疼吗？"她的呼吸扫过那个泛白的枪伤，五年前血色婚礼上赵明远留下的，"现在我们有相同的疤了。"
自动门突然滴滴作响，小陈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来："顾总，纽约那边确认了脑机接口的专利授权。"顾寒峰看着张援迅速擦眼睛的动作，想起她上个月在科技峰会的演讲视频下，那条被顶到最高的评论："真正的重生是伤口里长出的翅膀。"
"告诉他们明天再处理。"他关掉对讲机时，发现张援正对着仓库镜子整理衣领，镜面倒映着他们身后那面照片墙——从地摊货批发市场到纳斯达克敲钟，中间夹着阿尔卑斯山木窗上的冰花。
她转身时手里多了个丝绒盒子："本来打算等孩子出生再给你的。"盒盖打开时，里面并排躺着两枚芯片，在顶灯下泛着幽蓝的光，"陆子铭用时间机器残骸做的，能读取深层记忆。"她的指甲轻轻刮过其中一枚上的刻痕：2011.12.24。
顾寒峰拿起另一枚，发现背面刻着今天的日期。窗外雷声渐远，雨滴在玻璃上拖出长长的尾迹，像无数个平行时空在此刻交汇。他低头吻她发顶时，听见衣袋里的手机震动——助理发来的纽约时报链接，标题是《双星传奇：从实验室废墟到科技乌托邦》。
"明天要下雨。"张援把照片塞回泛黄的纸袋，动作轻柔得像在给旧伤包扎，"我约了林小悠喝下午茶。"她的目光扫过监控画面里定格的电梯井，睫毛在脸颊投下羽毛状的阴影，"她说找到了沈家转移资产的证据。"
顾寒峰关掉播放器时，听见芯片在盒子里碰撞的轻响。张援已经走到仓库门口，逆光中她的轮廓镶着毛茸茸的金边，就像他们第一次在晨光中对视的股东大会。自动门开启的瞬间，新鲜的风裹着雨后的青草香涌进来，盖过了所有陈旧的血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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