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的邮件标题刺痛了张援的眼睛：《关于终止新加坡合资项目的紧急通知》。陆子铭的签名像一把刀，精准地插在她尚未痊愈的伤口上。她将手机反扣在床头柜上，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背的灼伤，那里还残留着顾寒峰指尖的温度。
"需要我帮忙吗？"
顾寒峰的声音从病房门口传来，他手里拿着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黑色风衣上沾着初春的雨丝。张援注意到他刻意站在离病床三米远的地方——这个距离足够礼貌，又不会让她感到压迫。
"谢谢，但我更想自己解决。"她接过咖啡，苦涩的香气冲淡了消毒水的味道，"陆子铭只是第一个，接下来会有更多人跳船。"
窗外的雨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倒映着顾寒峰微微蹙起的眉头。他忽然走近两步，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叠文件："昨晚我让团队做了市场分析，三四线城市的智能手机普及率比我们想象的高。"
张援的手指顿在文件第三页。那是一张彩色折线图，显示着地级市以下的移动支付潜在用户正以每月12%的速度增长。某个记忆突然击中她——前世2014年，某电商平台正是靠着"千县计划"一举翻身。
"你想让我放弃一线城市？"她故意曲解他的意思，眼角余光观察着他的反应。
顾寒峰突然笑了，这个笑容让他冷峻的轮廓瞬间生动起来："我是建议你换个战场。"他指向地图上被红色记号笔圈出的区域，"这些地方的便利店还在用算盘记账。"
护士推着药车经过走廊，车轮声碾碎了病房里微妙的气氛。张援把文件合上时，发现扉页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邯郸路228号，明早十点。
"二手自行车回收厂？"她挑眉。
"那里有位老先生，"顾寒峰已经走到门口，风衣下摆划出利落的弧度，"他改造的智能锁能让成本降低60%。"
雨声忽然变大，吞没了他后半句话。张援看着玻璃上自己苍白的倒影，忽然想起前世被赵明远骗走专利的那个雨夜。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沈玉娇的朋友圈更新赫然映入眼帘：奢华酒会照片里，陈宇轩正举杯向她致意。
次日清晨，邯郸路的梧桐树刚抽出嫩芽。张援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跨过积水坑，看见锈迹斑斑的铁门边挂着"老周修车铺"的木板。穿工装裤的老人正蹲在地上摆弄一堆齿轮，头也不抬地说："顾小子介绍的？先交押金再看货。"
仓库里弥漫着机油和铁锈的味道。老周掀开防尘布时，二十辆改装过的自行车在阳光下闪着哑光。张援蹲下身，手指抚过车把上的方形装置——那是个用报废手机主板改造的简易GPS。
"每辆车成本能压到三百？"她声音发紧。
老人用沾满油污的毛巾擦了擦手："要是批量过万，还能再降。"他突然压低声音，"听说你在找不怕水的二维码？我侄子做贴膜的，有种材料..."
正午的阳光穿过天窗，在张援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斑。她掏出支票本时，听见仓库后门传来急促的刹车声。三个穿黑西装的男人闯进来，领头的亮出证件："周师傅，陈总请您去喝茶。"
老周的脸色瞬间灰败。张援不动声色地挡在他前面，高跟鞋精准地踩住地上某根电线："陈宇轩的手伸得真长。"她突然提高音量，"告诉你们陈总，顾氏集团明天就开新闻发布会！"
黑衣人愣神的瞬间，老周已经钻进后巷。张援慢条斯理地整理西装袖口，瞥见领头的男人耳后纹着熟悉的蝎子图案——前世赵明远的打手也有同样的标记。
回程的出租车里，她拨通了大学室友林小雨的电话。背景音里嘈杂的方言和鸡鸣声让通话断断续续："......我们县里连快递都要去镇上取......你说那个扫码骑车？大家更相信小卖部老板的记账本......"
"正是我要的。"张援按下录音键，"找二十个信得过的乡亲，明天开始培训。"
傍晚的临时办公室里，市场总监杨锐把调研报告摔在桌上："张总，投资人不会为'农村包围城市'这种老掉牙的策略买单！"他的金丝眼镜反射着电脑蓝光，"沈氏集团今天刚宣布融资五个亿。"
张援转动着钢笔，墙上的投影仪正播放着老周仓库的监控录像。当画面定格在黑衣人耳后的纹身时，杨锐突然噤声。她站起身，投影光线在她脸上切割出明暗分界："通知技术部，把用户注册流程简化到三步。"
"可是风控模型——"
"用便利店老板的信用背书代替。"她点击遥控器，屏幕切换成林小雨发来的照片：黄土路边的小卖部门口，十几个村民围着智能手机指指点点，"我们要的不是数据，是习惯。"
深夜十一点，办公楼下突然传来刺耳的喇叭声。张援撩开窗帘，看见赵明远倚在跑车边朝她挥手，腕表在路灯下闪着冷光。她按下保安室通话键的瞬间，一辆黑色奔驰急刹在跑车前——顾寒峰跨出车门时，赵明远已经踩下油门逃窜。
"老周的专利文件我带来了。"顾寒峰递过牛皮纸袋，袖口沾着墨水痕迹，显然刚结束重要会议，"陈宇轩在收购共享单车公司，但他们的技术有缺陷。"
张援突然发现纸袋角落粘着片干枯的银杏叶，和前世她葬身火场那天飘进窗棂的一模一样。夜风吹散了她额前的碎发，顾寒峰的手在半空停顿片刻，最终只是替她按下了电梯按钮。
"明早我要去趟安徽。＂她走进电梯时突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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