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刺入鼻腔，张援在窒息般的灼痛中睁开眼睛。监护仪器的滴答声里，她看到自己手背上蜿蜒的青色输液管，像一条束缚着血管的蛇。烟雾损伤的喉咙火辣辣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的疼痛。
"醒了？"
低沉的声音从窗帘缝隙漏进的晨光中传来。顾寒峰的身影在逆光中轮廓分明，黑色大衣肩头还沾着夜露。他走近时，张援注意到他右手无名指上那道新鲜的划痕——是昨晚在火场扯开铁门时留下的。
"纵火鉴定报告。"他将文件夹放在床头柜上，金属扣与玻璃碰撞出清脆的响，"现场提取的汽油桶指纹与赵明远三年前学车时留存的档案完全匹配。"
张援试图撑起身子，肋骨的剧痛让她倒抽冷气。顾寒峰的手掌突然托住她后背，温度透过病号服传来时，她闻到他袖口若有若无的松木香混着硝烟味。
"别动。"他按下呼叫铃，手指在触碰到她肩膀时微不可察地停顿，"你吸入了过量聚氨酯燃烧物。"
护士进来调整呼吸机参数时，张援的目光落在文件夹露出的照片一角。那是仓库监控的截图，虽然画面被浓烟模糊，但那个戴鸭舌帽的背影左腿不自然的跛行姿势——正是赵明远去年滑雪骨折留下的后遗症。
"沈家动用关系压下了经侦支队的立案。"顾寒峰等护士离开后突然开口，他解开大衣纽扣时，张援瞥见他腰间若隐若现的枪套轮廓，"但今早的市委常委会上，有人匿名提交了沈玉娇父亲接受陈宇轩股权代持的证据。"
窗外的梧桐树影在白色窗帘上摇曳，张援数着心跳等待下文。前世这个时候，顾氏集团应该正深陷稀土走私丑闻，根本无暇顾及新兴的电商战场。而现在，顾寒峰西装内袋露出的文件抬头赫然印着《移动支付技术标准白皮书》。
"我要沈氏在海关的绿色通道。"她突然说，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三天后的跨境电商峰会，陈宇轩会宣布接入新加坡支付系统。"
顾寒峰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化作若有所思的审视。他当然不知道这是张援前世记忆里的关键节点——2012年11月8日，陈宇轩正是靠这个跨境结算的独家协议，一举垄断了华南区70%的海外代购流量。
"作为交换？"他修长的手指轻叩床栏，腕表表盘在晨光中泛着冷蓝。
"江湾地块的招标底价。"张援从枕头下抽出平板，调出的三维建模图上，物流园区与地铁枢纽的接驳处标着鲜红的"7.2亿"——这正是前世顾氏失之交臂的黄金地块，而当时中标的神秘公司，三个月后就被证实是陈宇轩的壳公司。
监护仪的心跳曲线突然剧烈波动。顾寒峰伸手稳住她颤抖的手腕，掌心的薄茧摩擦过她突起的腕骨。这个在商界以冷酷着称的男人，此刻瞳孔里映着她苍白的脸："你早知道赵明远会纵火。"
这不是疑问句。张援看着阳光爬上他线条凌厉的下颌，想起昨夜在浓烟中抢救服务器时，那个被故意留在显眼位置的备份硬盘——里面装着经过精心篡改的供应链数据。
"火灾鉴定报告第17页。"她微微勾起嘴角，牵动唇上干裂的伤口，"消防通道的监控死角，正好拍到了沈玉娇的玛莎拉蒂。"
顾寒峰突然低笑出声，那笑声像是冰层下的暗流。他从公文包取出烫金文件夹，展开的联合声明上已经签好了遒劲的钢笔字。条款第三条用加粗字体标着：顾氏负责压制沈家政治资源，星辰科技专注对抗极光电商的价格战。
"输液结束后会有律师来见你。"他起身时大衣下摆扫过床单，带起一阵带着寒意的小旋风，"关于赵明远的交通事故案，交警队刚在环城高速发现了他那辆改装过的奔驰。"
张援凝视着声明末尾并排的签名栏，那里已经预留了钢笔和印泥。窗外的晨光越来越亮，将顾寒峰离去的背影拉成长长的剪影，投在病房雪白的墙上，像一把出鞘的剑。
当第一缕阳光终于越过窗棂落在被面上时，她听见走廊尽头传来规律的脚步声。那不是护士的软底鞋，也不是医生的皮鞋，而是某种特种作战靴特有的防滑纹路与地面摩擦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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