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南的指尖还残留着白小小血液的温热。她苍白的面容在血色月光下近乎透明，九条狐尾无力地垂落在泥泞中。远处联盟修士的怒吼与黑煞的狂笑混作一团，而他的耳中只剩下自己胸腔里越来越响的心跳声——那不是人类的心跳，而是某种远古巨兽苏醒的鼓点。
"林南！控制住妖力！"青涟长老的蛇头杖重重顿地，冰蓝色的结界在他们周围升起，却被他皮肤下窜出的金色纹路轻易撕裂。
他看见自己的手掌正在变形，指甲伸长成利爪，每一寸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更可怕的是心底涌上的愉悦——当黑煞的妖将被他一爪撕碎时，那喷溅的鲜血竟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
"不......"林南跪倒在地，用最后一丝清明将白小小推向凤炎，"带她走！"
梧桐神木的枝叶突然剧烈摇晃，漫天火星中，凤炎展开残破的羽翼接住白小小。林南看见她嘴唇翕动，却听不清话语。世界在旋转，最后映入眼帘的是玄机子道袍的一角闪过战场边缘。
醒来时鼻腔里充斥着腐叶与血混合的气味。林南猛地坐起，发现正身处某个潮湿的山洞，洞顶垂落的藤蔓间漏下几缕惨白月光。三丈外的水潭边，玄机子正在清洗染血的拂尘。
"师父......"他的声音嘶哑得不像人类。
老道转身时，林南注意到他左袖空荡荡的。"诛妖卫的剑上有噬魂毒，不过比起你身上的麻烦，这不算什么。"玄机子甩了甩拂尘，水珠在石壁上溅出诡异的符文，"联盟认定你故意伤人，秦无炎已经下了格杀令。"
洞外突然传来树枝断裂声。林南本能地扑向洞口，却在月光下看见草叶上凝结的白霜——这是狐族踏过的痕迹。他弯腰拾起一片沾血的银白色绒毛，心脏骤然紧缩。
"她撑不过三天。"玄机子在他身后叹息，"黑煞的噬魂爪伤及魂魄，除非......"
"两界渊。"林南脱口而出，这个词不知何时深深刻在脑海。妖尊令在他胸口发烫，皮肤下的金纹随着呼吸明灭，仿佛在应和某个遥远的呼唤。
老道的独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平静。"带着这个。"他抛来一枚青铜罗盘，指针正疯狂旋转，"当它指向北方时，你会看到答案。"
黎明前的雾气中，林南背着昏迷的白小小穿越密林。她的呼吸轻得像羽毛拂过脖颈，九条尾巴无力地垂在他臂弯间。每走百步，他就得停下来用冰心诀压制体内翻涌的妖力——自从主动唤醒天妖血脉后，那层脆弱的封印正在加速崩解。
"站住！"
十道黑影从树冠跃下，玄铁铠甲在晨光中泛着冷蓝。为首的诛妖卫举起刻满符文的弩箭，林南认出那是丹鼎门特制的破妖弩。
"太子有令，诛杀叛徒林南，带回狐妖尸体。"
白小小的尾巴突然轻轻抽动。林南低头看见她睫毛颤动，苍白的唇间漏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快跑"。这个细微的动作让诛妖卫们瞬间绷紧身体，三支弩箭破空而来。
时间仿佛凝固。林南看着箭矢逼近，却发现自己能清晰捕捉到每一支的旋转轨迹。当第一支箭距离眉心只剩三寸时，他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皮肤下的金纹暴涨，箭矢在半空中碎成齑粉。
"妖化！他彻底妖化了！"
诛妖卫的惊呼中，林南感到某种冰冷的愉悦从脊椎窜上后脑。他的视野染上淡金色，能看见每个人咽喉处跳动的血脉。当第二个卫兵举剑劈来时，他的手指已经穿透对方铠甲，温热的液体顺着指缝流淌。
"我......"林南看着自己沾血的手掌，胃部剧烈抽搐。剩下的诛妖卫在惨叫中溃逃，而他跪在尸体旁，发现死者的瞳孔里倒映着一个半人半妖的怪物。
白小小就是在这时醒来的。她虚弱的手指拂过林南发间冒出的尖角，声音轻得像是叹息："你的眼睛......变成竖瞳了。"
暮色降临时，他们在悬崖边找到一处废弃的祭坛。林南生起的火堆泛着诡异的青绿色，那是用妖力点燃的特征。白小小靠坐在残破的石柱旁，月光为她苍白的脸镀上一层银辉。
"父亲留下的记忆碎片里提到过两界渊。"她突然开口，"那是上古时期人妖两族立约之地，据说藏着封妖之战的真相。"
林南正在用布条缠裹掌心新增的金色鳞片，闻言动作一顿："玄机子师父似乎知道很多......关于妖尊令，关于我。"
"你害怕吗？"白小小注视着他越来越明显的妖化特征，"变成......我们这样的存在。"
火堆噼啪作响。林南想起诛妖卫临死前惊恐的眼神，想起自己品尝到鲜血时的战栗。但当他看向白小小清澈的琥珀色眼眸时，某种比恐惧更强烈的情绪攥住了心脏。
"我害怕的是失去控制伤害无辜。"他伸出正在妖化的手，轻轻触碰她尾巴上被噬魂爪灼伤的焦痕，"但如果是为你而战，我不在乎变成什么形态。"
白小小的狐耳轻轻抖动。她突然抓住林南的手腕，将他拉近到能交换呼吸的距离："立誓吧，像上古时代我们的先祖那样。"她咬破指尖，在他眉心画下血符，"无论人妖，生死与共。"
林南的妖尊令突然发出嗡鸣，青铜罗盘从行囊中自行飞出，指针笔直指向北方悬崖之外。月光如瀑倾泻而下，照亮了云雾中若隐若现的索桥——那是由无数发光藤蔓编织成的通道，通往悬浮在虚空中的巨大裂隙。
"两界渊......"白小小倒吸一口冷气，"它不该在这个季节显现！"
林南皮肤下的金纹全部亮起，某种古老的呼唤从裂隙深处传来。当他迈步走向索桥时，发现自己的影子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头昂首长啸的巨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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