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泽的身体猛地痉挛起来，不是因为肉体的伤痛，而是源自灵魂深处那足以撕裂一切的剧痛。
他右手猛地抬起，不再是虚弱的颤抖，而是带着一种濒死野兽般的巨力，五指如同铁钳，狠狠扣住了苏漓的肩胛骨。
指甲瞬间刺破了苏漓肩头的衣料，深深嵌入皮肉之中。“为什么？”
嘶哑的、如同砂纸摩擦的咆哮，带着泣血的绝望和焚天的怒火，在狭小的山洞内轰然炸响。
这声质问，不仅仅是对素洄仙君陨落的悲恸，更是对眼前之人。
慕容泽那双刚刚恢复一丝冰蓝本色的眼眸，此刻被翻腾的血丝和碎裂的金芒充斥。
他死死盯着苏漓的眼睛，仿佛要穿透那层琉璃般的净澈，直抵灵魂深处。
“为什么你的眼神是那种样子？”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在战场上，在刑渊抓下来的时候，在师尊…陨落的时候！那种早就准备好去死的眼神，那种诀别的眼神，灼华，告诉我真相！”
他的手指在苏漓肩胛骨上收紧，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惨白，苏漓肩头的伤口瞬间涌出血液，染红了他的指尖，也浸透了苏漓的衣衫。
剧痛传来，苏漓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但他没有挣扎，没有推开，只是那双盛满悲怆的眼眸，更加黯淡了几分，如同蒙尘的琉璃。
见苏漓依旧什么不肯说，那种恐慌之感让慕容泽喘不过气来，喘息如同破败的风箱，眼中碎裂的金芒疯狂跳动：“你告诉我…琉璃道骨到底是什么？！魔墟守门人…到底是什么？！刑渊为什么对你势在必得？！告诉我——！！”
最后三个字，是濒临崩溃的嘶吼。
山洞内死寂得可怕，只有慕容泽粗重的喘息声和苏漓肩头血液滴落在冰冷岩石上的细微声响。
滴答，滴答，像敲在人心上的丧钟。
苏漓垂下了眼睫。
长长的睫毛在微弱的光线下，投下一小片颤抖的阴影，遮住了他眼底翻涌的所有情绪。
他沉默着，仿佛在积蓄最后的力量，又像是在做一场无声的诀别。
时间仿佛凝固。
终于，他缓缓抬起眼，迎向慕容泽那双燃烧着痛苦与疯狂、仿佛随时会彻底碎裂的眼眸。
他的声音很轻，很平静，平静得如同在诉说一件与己无关的遥远往事，却字字千钧，砸在慕容泽的心上：“琉璃道骨……”他顿了顿，唇角牵起一丝极淡、极苦的弧度，“……不是封印刑渊的锁。”
苏漓顿了一下，“它是…填补魔墟的柴薪。”
慕容泽扣在他肩上的手猛地一颤。
苏漓看着他瞳孔深处骤然爆发的惊骇与难以置信，继续用那种平静到令人心碎的语气说下去：“魔墟守门人…也从来不是什么守护者。”他轻轻摇头，一滴血珠，终于承受不住重量，沿着他苍白如纸的下颌滑落，滴在慕容泽染血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痕迹。
“我们生来就是修补那道‘门’的最后一块补天石。”他抬起未被禁锢的那只手，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慕容泽沾满血污的额角，仿佛想拭去那些痛苦，“以身为引，点燃道骨本源，将刑渊拖回魔墟深处，用我们的骨、我们的魂彻底…堵上那道裂缝。”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凿在慕容泽的心上。
他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苏漓的眼神总是带着那种深沉的、仿佛看透宿命的悲悯与决绝！
为什么他每一次动用琉璃道骨的力量都像是在燃烧生命！
为什么刑渊对他如此执着！那不是简单的力量掠夺，那是要夺取最后一块能“修补”它的关键材料！
“不，不可能！”慕容泽的嘴唇哆嗦着，眼中那点碎裂的金芒在剧烈的冲击下，如同风中残烛，疯狂摇曳，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你骗我对不对，灼华，你又在骗我！”
他扣着苏漓肩胛骨的手指无意识地更加用力，指甲几乎要嵌入骨缝，仿佛抓住这唯一的实体，就能否定那残酷的真相。
苏漓没有回答他的质问，只是深深地看着他，那目光复杂到极致，有刻骨的爱恋，有无尽的不舍，有深沉的歉疚，最终都化为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这就是我的宿命，苏漓为这个宿命而生。我为你而来，但逃不开这宿命。”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种解脱般的疲惫，“也是…唯一能彻底终结他的方法。”
“去他妈的宿命！苏灼华，那我呢？你要我怎么办？”慕容泽猛地爆发了！
他不知从哪里涌出的力气，竟挣扎着半坐起来。
他双手死死抓住苏漓的双臂，染血的十指深深陷入皮肉，双目赤红，如同被困在绝境中的孤狼，发出泣血的咆哮：“你答应过我的！我们结契大典上说过同去同归的誓言呢？！！”
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你说过…碧落黄泉…生死同归！你说过的——！！！”
他眼中的金芒在极致的痛苦与绝望冲击下，终于彻底碎裂、消散，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灰暗与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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