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河把《生物工程学报》倒扣在桌面时,台灯的光斑正落在日记本“苏州之行”的圈痕上。
窗外林夏喊他吃饭的声音被晚风揉碎,他却盯着视频里307室的铜牌,用指节抵着太阳穴——小周留下的U盘里,那句“其母的治疗进程可能影响实验进度”像根细针,正扎在他最痛的地方。
母亲的乳腺癌筛查报告就压在抽屉最底层。
前世她确诊时已是中晚期,如今他提前半年让母亲做了钼靶,但上周复查时医生说,病灶发展速度比预期快了三个月。
当时他只以为是自己重生带来的变量,此刻看着视频里伊藤美代子冷白的脸,后颈突然爬上一层冷汗——难道有人在人为加速病情?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王工程师发来的消息:“明天上午十点,科技园B栋门禁系统更新,安保换班时间23:45,我弄了访客记录。”
他捏着手机冲进走廊,林夏端着的汤碗差点被撞翻。
“又要出去?”她盯着他泛红的眼尾,“你最近总神神秘秘的。”
“帮教授送个实验样本。”沈星河扯了扯书包带,喉结动了动。
林夏的发梢扫过他手背,像前世在重症监护室外她攥着他的手说“阿姨会好的”时那样温暖。
他低头把汤碗往她怀里推了推:“凉了,快喝。”转身时闻到她身上的茉莉香,突然想起小周工牌上的笑脸——有些温暖,必须拼了命守住。
苏州的夜比海城凉。
沈星河和王工程师缩在科技园外的便利店,玻璃上蒙着白雾。
他盯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23:43,指甲掐进掌心。
王工程师推了推黑框眼镜,把伪造的身份卡拍在桌面:“我改了访客系统的IP地址,但最多撑半小时。”老人的手指因为长期敲键盘有些变形,此刻却稳得像精密仪器。
“您为什么帮我?”沈星河突然问。
王工程师咬开矿泉水瓶,喉结滚动时说:“小周去年帮我修过老家的电脑。他说‘王爷爷,我认识个能救命的人’。”便利店的暖光里,老人眼角的皱纹像被揉皱的纸,“我就想见见,这孩子豁出命要护的人,到底是什么样。”
23:45整,科技园的安保岗亭里传来交接班的响动。
沈星河把身份卡别在胸前,跟着王工程师混进旋转门。
走廊的感应灯依次亮起,照得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经过消防通道时,他摸了摸内侧口袋的微型摄像机——这是用游戏厅利润找电子城老周头特制的,镜头小得能藏在袖口。
B栋三楼的门禁灯在黑暗里泛着幽蓝。
王工程师掏出随身携带的便携电脑,熟练连接到备用端口。
键盘敲击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清晰,沈星河盯着墙上的监控摄像头,后颈沁出薄汗。
“虹膜识别。”王工程师突然说,屏幕蓝光映得他脸色发青,“历史记录显示,伊藤美代子每天凌晨两点会来这里。”
凌晨一点五十分,实验室的电子锁发出“滴”的轻响。
沈星河缩在消防栓后,看着王工程师用工具撬开虚掩的门。
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他想起母亲化疗时病房的味道,胃里泛起酸意。
实验室中央摆着一排培养箱,冷白的光打在操作台上,一台未锁屏的电脑屏幕亮着。
“别动!”王工程师突然拽住他的胳膊,“可能有运动感应。”但沈星河已经看到了——电脑桌面的加密文件夹,文件名是“干扰计划”。
他鬼使神差地输入“TMB - 项目”,这是前世母亲治疗时用的肿瘤突变负荷检测缩写。
文件夹打开的瞬间,沈星河的呼吸几乎停滞。
文档里的照片触目惊心:被污染的仿制药样本、标注着“毒副作用可控”的实验报告、甚至有一张照片里,实验鼠的皮毛大片脱落,眼睛肿得像两颗紫葡萄。
最下面的Excel表格里,“沈XX”三个字刺得他眼眶发疼——那是母亲的名字,对应的治疗阶段被红笔圈了三次,旁边批注:“需加速病灶发展,确保第三季度前失去手术机会。”
“咔嗒。”
金属碰撞声像惊雷。
沈星河猛地合上电脑,王工程师已经拽着他钻进通风管道。
管道里的铁锈味呛得他咳嗽,透过缝隙往下看,伊藤美代子正踩着细高跟走进来。
她今天没穿白大褂,黑色西装裹着瘦削的肩,手腕上的铂金表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唐先生的意思是,”跟在她身后的男人声音沙哑,“这次要做得干净些。小周的事已经惊动了警方,别再留下任何线索。”
沈星河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认出那是上周在医院见过的护工——前世母亲最后一次化疗时,这个男人突然消失,后来警方说他卷款跑路。
此刻男人手里提着个银色密码箱,往操作台上一放:“新一批干扰剂,靶向性更强。”
伊藤美代子摘下手套,指尖划过培养箱的玻璃:“沈的母亲必须在月底前出现转移灶。”她转身时,镜片后的眼睛扫过通风管道的缝隙,沈星河浑身血液倒流——她是不是发现了?
但女人只是低头看表:“两点十五分,该走了。”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沈星河从管道里滑下来时,后背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浸透。
王工程师举着微型摄像机冲他比了个“OK”,镜头里还存着密码箱上“唐”字的烫金logo。
沈星河抓起操作台上的冷藏箱,里面的样本管在低温下结着霜——这是他们要带走的铁证。
“走!”王工程师突然拽他。
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警报声撕裂寂静。
沈星河看见墙上的监控屏幕里,两人的脸被红光照得扭曲——他们的伪造身份卡,被识破了。
“通风管道!”王工程师指向天花板。
沈星河把冷藏箱往怀里一护,跟着老人爬进管道。
金属管壁硌得肋骨生疼,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混着王工程师粗重的喘息。
管道尽头有扇通风口,月光从缝隙里漏进来,照见天花板上“至楼顶”的箭头——他们必须往上,再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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