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狗不加我加!"苏红伸手扶住快要倒向路牙的铁皮桶,腐叶和果皮的酸气混着晚风钻进来。
“陈阿强说的第三个垃圾桶”
她蹲下身,指尖在桶底摸索片刻,抽出个用油纸裹着的信封,封口处压着道浅浅的牙印——是陈阿强的习惯,他总说"牙齿比胶水实在"。
沈星河接过信封时,指腹擦过油纸上未干的水痕,像是刚从雨里捞出来的。
他背过路灯撕开封口,里面掉出三张照片和一张皱巴巴的便签。
照片里是不同角度的黑色帕萨特,车牌用红笔圈了又圈;便签上是陈阿强歪扭的字迹:"车是借的,车主是建材市场卖水泥的王瘸子,上周三他在麻将馆打了通宵——有人用他身份证办了假证。"
"建材市场。"苏红的指甲轻轻叩了叩照片,"吴天明以前收保护费就爱跑建材市场,这团伙怕是他的老班底。"她从包里摸出个银色U盘晃了晃,"我托人查了工商底档,那些空壳公司的代持大学生里,有三个是建材市场商户的孩子。"
晚风掀起沈星河的校服领口,他望着远处报刊亭里看报的老头——那老头的老花镜反着光,像只警惕的猫眼。"陈阿强呢?"他突然问。
苏红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穿蓝布工装的身影从巷口闪出来,缩着脖子往这边挪。
陈阿强的右肩明显比左肩低,那是上个月被吴天明的手下砸伤的,此刻他攥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两个油饼,香气混着他身上的药味飘过来。
"给您带的。"陈阿强把油饼往沈星河手里塞,指尖发颤,"我妈...今早咳血了。"他喉结动了动,眼眶泛红,"大夫说再拖半个月,肺就要烂完了。"
沈星河捏着油饼的手一紧,油星子渗进指缝。
前世他也见过这样的眼神——父亲下岗后在工地搬砖,有次从脚手架摔下来,也是用这种混着哀求与自尊的目光看他。"明早八点,市立医院呼吸科。"他说,"找张主任,提我的名字。"
陈阿强的肩膀抖了抖,低头用袖子抹了把脸:"他们...他们让我今晚去码头运货。"他从工装口袋里摸出个小铁盒,"这是我偷拿的,闻着像汽油,掺了煤油——纵火用的。"
苏红接过铁盒打开,凑近些嗅了嗅,眉峰一挑:"是93号汽油兑了20%的煤油,燃烧慢,烟大,专门用来制造恐慌。"她合上盖子时,指甲在盒底敲出清脆的响,"码头...哪个码头?"
"北港三号码头,后半夜两点。"陈阿强的声音压得更低,"他们说要烧的不是民房了,是...是小学。"
沈星河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前世2003年那场小学纵火案他记得清楚,三个孩子被浓烟呛晕在教室,后来家长闹到市政府,最后只抓到个替罪羊。
此刻他盯着陈阿强发红的眼尾,突然想起方才威胁短信里的"不该烧的地方"——原来他们的目标早不是老房子。
"苏姐。"他转向苏红,"联系李铁,让他调码头的监控,重点查最近半个月有多少辆帕萨特进过港。"又看向陈阿强,"今晚你照常去码头,只装货,不碰火。
要是有人逼你..."他摸出块银色手表塞过去,"按这个按钮,三分钟内警察能到。"
陈阿强捏着手表,金属表链在他粗糙的掌心硌出红印:"沈先生,我..."
"你妈等钱治病。"沈星河打断他,声音放软,"你帮我,我帮你。"
苏红的手机突然在包里震动,她接起来听了两句,脸色微变:"顾老师到咖啡馆了,说有急事。"
三人折返时,咖啡馆的落地灯已经换成暖黄,顾老师坐在他们方才的位置,面前摆着杯凉透的美式,教案摊开在桌布上。
她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把手术刀:"我查了今年的学区划片草案。"她指着教案里夹的文件,"原本市东头老城区对口的是重点小学,但草案里加了条'需持有房产满三年'——那些刚被低价收走房子的住户,根本不符合条件。"
沈星河的手指在文件边缘摩挲,纸张的毛边刺得他发痒。
原来对方的局不是炒高房价,是先压低收房,再改学区政策,把老住户挤去差学校,等真正的拆迁款下来,他们用"优质学区房"的噱头高价卖给新家长。
这招比他想的更毒——既赚拆迁款,又赚教育焦虑的钱。
"漏洞在公示期。"顾老师翻开第二页,"草案明天开始公示,七天内可以联名提异议。"她从教案里抽出一沓签名表,"我联系了二十户老住户,他们都愿意签字。"
苏红把陈阿强给的铁盒推过去:"证据呢?"
"纵火案的汽油成分报告。"顾老师从教案夹层抽出张纸,"我让在化验所的同学加急做的,和去年建材市场仓库失火的汽油成分一样——当时结案说是电线老化,其实是人为。"
沈星河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梧桐树影在玻璃上织成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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