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为什么呢？
小草的年纪较小，想不透太过复杂的事情，她只能遵循着最朴素的道理思考。
“或许种什么因就得什么果吧。”她轻声说道，纯净的眼眸里映着朦胧的雾气，“他们做事情没有考虑自己的后辈，所以后辈才会遭受……”
话音未落，年长的女士身体突然剧烈颤抖起来。
浓稠的雾气笼罩整个南区，也渗入她的心里，将那些激昂可笑的抗争语言染成了铅灰色。
多么可笑，一个小辈懂得的道理，她却参不透。
她干裂的嘴唇哆嗦着，喉头滚动，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砰”地一声闷响。
女士挺直的脊背终于弯曲下来，膝盖跪在潮湿地面。
“求求您，饶恕千一。”嘶哑的声音挤出喉咙，她以额触地，为自己的小辈求饶着，“他还没有成年，被驱逐成城活不下去的。”
小草的心里蓦然一紧，她看着这一幕，感觉很难受。
黑暗突然降临——一双宽大的手掌轻轻覆上她的眼睛。
熟悉的玫瑰香萦绕鼻尖，坚实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脑勺。
莱斯若特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令人安心的冰冷温度，“别看，小草，跟着你的心走，就算决策错误……也有余为你兜底。”
小草静静地没说话。
那些跪地求饶的老者们佝偻的背影，那些布满沧桑的脸上绝望的神情，都在她稚嫩的心灵上刻下深深的痕迹
过了好一会儿，细弱的声音试探询问：“王上，我想宽恕千一的罪，可以吗？”
“好。”
“不仅仅是千一，还有他们。”小草顿了顿，继续说道，“过去的罪孽我知道我无法替那些前辈和王上宽恕他们，但今日的暴动，我能够替王上宽恕他们吗？”
怜悯与惩戒的天平，这位不到15岁的女孩，最终选择了“垂下握剑”的手。
“可。”莱斯若特言简意赅。
他始终记得自己的承诺——会支持小草所有的决定。
小草握紧手指。
“王上，我知道自己做的不太对，如果作为一个大公无私的决策者，正确的做法是给予他们相应的惩罚。”
她的声音轻若蚊呐：“对不起，我没有达到你的期待。”
一丝轻笑流入她的耳朵，裹挟着愉悦和些许无奈。
“任何时候，你的每一点成长都令余期待。不必给自己套上枷锁，小草。”
莱斯若特的声音低沉而笃定，“在余眼中，你始终可以是个犯错的孩子。作为长辈，余会为你指引方向，况且……”
他顿了顿，道：“余说过，会为你承担一切后果。”
小草的手指悄悄往后，在黑暗中，紧紧地攥住莱斯若特的衣角。
她始终都在庆幸，醒来后，遇见的第一位吸血鬼是王上，真是太好了。
莱斯若特缓缓放开覆在她眼睛的手掌。
光明重现的刹那，映入眼帘的是，隔着一道牢笼，跪伏在囚笼中的一片身影。
这次甚至没有一位吸血鬼是站立着的。
小草不自觉地抚上心口，那里传来的跳动依然坚定——帮助千一，是她最初的答案，也是最终的抉择。
不再犹豫，她松开攥着衣角的手，向前迈出一步。
“王上，能打开一道门吗？”
交缠在一起血刺藤朝两侧退去，在牢笼中辟出一条通路。
小草踏着坚定的步伐，穿过静默的吸血鬼群，最终停在千一面前。
“你站起来。”小草指着他，说道。
千一不敢，头低得几乎要钻进地面，瘦削的肩膀不住颤抖。
小草冷声道：“如果你是这样胆小如鼠的吸血鬼，连直面自己错误的勇气都不敢，那就干脆被驱逐出城。”
千一闻言，终于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地抬起头，望向小草，但他的膝盖依旧死死粘在地面，跪着。
小草居高临下地俯视他，面容浮现出一丝怒火：
“因为你的行为，整个南区的吸血鬼们，为了去战斗，为了你弯下腰，求饶，你却从始至终像个懦夫躲在后面，一点作为都没有，我真是替他们不值。”
千一的瞳孔剧烈收缩着，喉结上下滚动。
他的眼神看向周围那些长辈。
老维克托爷爷折断的獠牙还滴着血，莉莎阿姨的右臂不自然地扭曲着，就连最严厉的阿奴叔叔此刻都为他弯下了腰。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而起。
“现在……”小草加重语气，一字一句道：“你站起来，跟我道歉，跟南区的所有被你连累的吸血鬼道歉！”
千一颤抖着撑起身子。
第一次，他的膝盖刚离开地面就重重跪了回去；
第二次，他勉强抬起上半身却又跌倒在地；
第三次，他的指尖深深抠进泥土里......
直到第四次，他才终于摇晃着站稳。
当他的目光再次掠过那些伤痕累累的面容时，一滴冰凉的如血般鲜红的泪珠“啪”地砸碎在焦黑的地面。
“对不起。”他朝小草深深弯腰，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更对不起大家，都是我的错……”
最后一个字化作哽咽，但他强迫自己抬起头，直起身，转向四周的长辈们 一次又一次地鞠躬。
每一次弯腰都比前一次更低，仿佛要将自己折进尘埃里。
围观的吸血鬼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怔怔地望着站在中央的那个女孩的身影
她做了什么？
她为什么让千一给他们道歉？
心里满是疑问，可胸腔里的心却不再是怨恨、不满，而是某种久违的、被理解的触动。
“王上说，让我跟着自己的心走。”女孩说：“所以今日的事情，我宽恕你们，我不想看到你们其中的任何吸血鬼被驱逐出城。”
沉默间隙，小草想起自己一直苦恼的零花钱该怎么花的问题，此刻终于有了答案。
她嘴角扬起一抹温暖的笑意：
“大家来帮我干活吧，用劳动换取血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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