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到密室后,博罗才掏出密令。萧虎读着畏兀儿文,手指在 “三年之限”“阿里不哥” 上反复摩挲。“陛下是怕我拥兵自重啊。” 他忽然笑了,笑声在空荡的阁内回响。博罗低着头,不敢接话,却听见萧虎道:“告诉陛下,臣领旨。但镇江的船坞,得让陈六亲自监工 —— 他比北地工匠懂江南的水。”
这话说得软中带硬,既接了密令,又保住了吞江军的控制权。博罗暗自咋舌:萧将军果然厉害,三言两语就把和林的意图化了。
和林的万安宫里,耶律楚材正看着一幅新绘的《江南势力图》。图上,萧虎的辖区用黄笔标出,从淮河南岸一直到扬州,像条卧在长江边的虎。“陛下,” 他指着图上的红色小点,“这些是咱们安插在淮南的人,该让他们动起来了。”
红色小点多是蒙古商人、驿站吏员,甚至还有几个投诚的南宋官员。耶律楚材的意思是,让他们 “不经意” 地向和林传递消息:萧虎如何安抚百姓,如何训练水师,甚至如何与孟珙议事。“不用做什么,” 他对怯薛长道,“只要让陛下知道,萧将军的一举一动,都在咱们眼里。”
他知道忽必烈的心病 —— 既想用萧虎的才,又怕他的势。这后手,不是为了害萧虎,而是为了让忽必烈放心,也是为了让萧虎知道,汗廷的眼睛,从未离开过江南。
孟珙在驿馆外等了半日,见萧虎接旨后神色如常,心里却打起了鼓。他当年献虎头铡,为的是表忠,可这几日总觉得,虎豹阁的空气比往常更沉。“将军,” 他试探着问,“汗廷的旨意,是催咱们打临安?”
萧虎正在看镇江的舆图,闻言头也没抬:“陛下要镇江,咱们就去取。至于是文取还是武取,得看孟大人的和议谈得怎么样。” 这话把球踢了回来,孟珙却听出了弦外之音 —— 萧虎不想硬碰硬,还想借和议拖延。
夜里,孟珙给临安的旧部写密信,提醒史宅之:“汗廷虽允和议,却索镇江,此乃进兵之兆,需早做准备。” 写完又觉得不妥,烧了重写 —— 他如今是蒙古的官,这信若是被发现,虎头铡怕是要轮到自己了。
博罗带着萧虎的回奏返回和林时,孟珙与南宋的和谈已在临安陷入僵局。理宗拍着龙椅怒骂:“镇江是朕的东大门,割了此地,临安就像没穿裤子!” 徐清叟的余党趁机起哄:“北人言而无信,和议必是陷阱!”
史宅之却盯着条款里的 “三年” 二字 —— 这与他收到的密报(孟珙暗中传递)吻合。“陛下,” 他叩首,“可暂许割让,却要加个条件:三年后归还。这三年,咱们正好练水师,修城防。” 理宗犹豫着,手指在御案上敲出杂乱的声响,像在敲打南宋最后的命运。
消息传到虎都,萧虎正在扬州船坞视察 “巨虎舰” 的龙骨。工匠们用红漆在舰首画虎首,眼睛的位置特意留着,只等史宅之的答复 —— 若和议成,嵌琉璃;若不成,嵌青铜,以示威慑。
秋汛来临时,忽必烈的 “默许” 终于化作明诏:“准萧虎与宋议和平,以镇江、常州为界,岁贡如议。” 和林的贵族们虽有不满,却被耶律楚材用 “江南税银可补军饷” 压了下去。
萧虎在虎豹阁设宴,席间命陈六演示新造的 “吞江炮”,炮弹落在江心,激起的水柱竟有丈高。“有此炮,镇江的船坞早晚是咱们的。” 他举杯,目光扫过帐下的汉蒙将官 —— 帖木儿的眼神里藏着不服,孟珙的笑容里带着谨慎,周显则在低头算着什么,像在权衡利弊。
夜深时,萧虎独自登上阁顶,望着江南的方向。秋风吹动他的袍角,远处的船坞里,“巨虎舰” 的轮廓在月光下像头蛰伏的猛兽。他知道,忽必烈的默许不是恩赐,是场更凶险的博弈 —— 三年之内,他既要吞下江南,又不能让和林觉得他太贪,这分寸,比攻破长江防线更难把握。
而和林的万安宫,耶律楚材正将萧虎的回奏归档,旁边放着阿里不哥的请战书。他提笔在卷宗上批了四个字:“以虎制虎”。烛火摇曳中,这四个字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狼。
汗廷与虎都的这场暗弈,没有刀光剑影,却比战场更惊心动魄。忽必烈的默许,是给萧虎的糖,也是悬在他头顶的剑;而萧虎的接招,是顺水推舟,也是步步为营。江南的秋汛,终究是要漫过防线的,只是不知被淹没的,是临安的宫墙,还是虎都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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