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门在顾尘后背撞上来的瞬间碎成金粉,他踉跄两步才站稳,入目是空旷的灰白色大厅,穹顶垂落的石柱像凝固的浪,中央悬浮着颗鸽卵大的水晶球,微光像呼吸般明灭。
吴悦的匕首"当啷"磕在他脚边——她刚才被惯性带得撞进他怀里,此刻正攥着他衣角后退半步,发梢还沾着光门残留的星芒。
"符文。"顾尘的声音发哑。
他盯着四周墙面,那些原本素白的石砖正渗出暗金色纹路,像被无形的手用金漆描摹,"《玄鉴录》里提过,觉醒者试炼场的契约刻痕。"他喉结滚动,想起爷爷临终前攥着他手腕说"有些真相要你自己撞开"时的温度,后颈突然泛起凉意——那些符文的走向,和黑袍顾尘腕间红绳的结几乎重叠。
吴悦的手指已经按上腰间配枪,枪套皮子被捏出褶皱:"安静得不正常。"她的靴跟在地面敲出轻响,在空旷大厅里荡开回音,"刚才那东西说这里是心狱......"话音未落,顾尘已经抬脚往水晶球方向走。
"顾尘!"吴悦伸手去拉,指尖只碰到他外套下摆。
水晶球的光突然涨亮三分。
顾尘的影子被拉得细长,投在地上像条扭曲的蛇。
下一秒,他听见石砖开裂的脆响——地面腾起暗红色纹路,从他脚边窜起,缠上他脚踝、腰腹,最后扣住咽喉。
他被拽离地面,脚尖离石砖半尺,喉间像卡着烧红的铁丝,每呼吸一次都疼得发颤。
"你想知道真相?"黑袍顾尘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混着金属摩擦的刺响,"那就先承受它。"
顾尘的瞳孔骤缩。
他看见自己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指尖渗出黑沙——和每次用《玄鉴录》破局时从指尖涌出的东西一模一样。
黑沙在空中凝成线,串起水晶球与他眉心,意识突然被扯入一片混沌。
首先涌入的是焦糊味。
很淡,却清晰得可怕,像浸透了骨髓的记忆。
他看见火,橙红色的火舌舔着褪色的墙纸,一个女人的背影在火光里摇晃,怀里裹着襁褓,布料被烧出洞,露出婴儿皱巴巴的脸。"尘儿别怕。"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她转身时顾尘看清了脸——那是他母亲的照片里从未出现过的年轻模样,左眼角同样有道暗红纹路,"娘带你走,走那条祖祖辈辈......"
画面突然撕裂。
顾尘坠入另一重场景:石质祭坛,烛火在风里打旋,穿青衫的男人和女人并肩而立,正是他父母。
父亲手里攥着本泛黄的书,封皮上"玄鉴录"三个字被血浸透;母亲的手按在祭坛中心,鲜血正从指缝滴进刻满符文的凹槽。"以顾氏血脉为引,以魂火为锁。"父亲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愿吾儿永不知晓,永不受困......"
"够了!"顾尘在意识里吼出声。
他的太阳穴突突跳着,那些画面像锋利的碎片,扎得他眼眶发酸。
原来爷爷总说"你父母是为科研牺牲"是假话,原来黑沙不是他偶然获得的能力,是刻在骨血里的诅咒——或者说,传承?
"顾尘!"
吴悦的喊声像一把锤子,砸碎了意识里的混沌。
顾尘猛地睁眼,发现自己仍被红纹吊在半空,汗水顺着下巴滴进领口。
他看见吴悦正踮脚去够墙面的符文,指尖按在某个金色节点上,额发被不知从哪来的风吹得乱飞:"心法里说过,这种困阵要破九曜位!"她的声音带着喘息,"我数到三,你用黑沙......"
"二!"她突然咬牙,另一只手拍向第二个符文。
顾尘看见她虎口裂开道血口,血珠溅在石砖上,却被符文吸收,"三!"
黑沙从顾尘指尖喷涌而出。
这次和以往不同,它们像有生命般钻进红纹,发出"嗤啦"的灼烧声。
红纹瞬间碎裂,顾尘重重摔在地上,后腰撞在凸起的石砖上,疼得他闷哼。
吴悦扑过来扶他,手掌按在他后背时在发抖:"没事了......没事了......"
水晶球突然炸成刺目的白光。
顾尘本能地闭紧眼,却感觉有滚烫的信息直接烙进脑海:归墟之眼,觉醒者,终结轮回......他踉跄着扶住吴悦的肩膀,再睁眼时,水晶球已重新悬浮,微光变得柔和,四周符文也淡成了影子。
"归墟之眼。"顾尘重复着,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震颤。
他摸向自己左眼角,那里正发烫,像有什么要破皮肤而出——和黑袍顾尘的红纹位置分毫不差。
吴悦握住他的手。
她的掌心还沾着血,温度却烫得惊人:"不管那是什么地方,我跟你去。"她的匕首不知何时收进了鞘,指节因为用力泛白,"上回在鬼楼你挡在我前面,这回换我......"
"走。"顾尘打断她,拉着她往大厅门口走。
门在他们靠近时自动打开,门外是一条向下延伸的石阶,潮气混着某种腐朽的香气涌进来。
他脚步虚浮,吴悦的手几乎要把他整个人拽住。
"头......"顾尘刚开口,突然一阵眩晕。
他扶住门框,眼前发黑,隐约看见石阶下方有团影子晃了晃,再眨眼又不见了。
吴悦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你脸色白得吓人,要不......"
"没事。"顾尘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他摸了摸后颈,那里有层薄汗,心跳快得像要冲出喉咙。
但他不能停——归墟之眼的画面还在脑海里闪,父母的声音、黑袍人的话、水晶球的信息,全搅成一团。
他必须走,必须弄清楚,必须......
石阶在脚下发出空洞的回响。
顾尘回头看了眼大厅,水晶球的光已经暗下去,像颗熄灭的星。
他忽然想起意识里母亲转身时的眼神,那里面有恐惧,有决绝,还有......期待?
"顾尘?"吴悦的手在他手心里收紧。
"没事。"他说,声音比刚才稳了些。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太阳穴还在突突跳,意识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像被压了二十年的种子,终于顶破了土层。
石阶转角处的风突然大了。
顾尘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咔嗒"声,像某种机关启动的动静。
他没回头——有些事,该来的总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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