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京观,祭英灵。"曹璟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将士瞬间挺直了脊背。火把次第亮起,跳动的火光将这座由五千具尸体堆成的纪念碑照得忽明忽暗。
石苞单膝跪地,沉重的铠甲发出金属摩擦的声响。他胸前的护心镜上还挂着未干的血珠,顺着甲叶的纹路缓缓滑落,在尘土中砸出一个个暗红色的小坑。这位身经百战的将军此刻却低着头,声音沙哑:"主公,此战解救汉羌女子万余,缴获牛羊百万。如何处置?"
曹璟的目光越过石苞的肩膀,望向远处蜷缩在一起的女子们。她们衣衫褴褛,有的赤着双脚站在冰冷的泥地上,有的紧紧抱着怀中啼哭的婴儿。晨风吹起她们散乱的发丝,露出下面一张张布满泪痕的脸。当曹璟的视线扫过时,几个胆小的女子立即瑟缩着往人群深处躲去,眼中满是惊惶与绝望,仿佛看到的不是救星,而是另一群掠食者。
视线再转,漫山遍野的牛羊映入眼帘。这些牲畜显然受到了惊吓,正不安地挤在一起,牛角与羊角相互碰撞,发出"咔咔"的声响。羊群雪白的毛发上沾着草屑和泥土,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壮硕的牦牛喷着白气,铜铃般的眼睛警惕地环视四周。整个山谷都回荡着此起彼伏的"哞哞"与"咩咩"声,与尚未散尽的硝烟形成奇异的对比。
曹璟的嘴角终于浮现一丝笑意,这笑意让他冷峻的面容瞬间柔和了许多。他抬手轻抚着下巴上的短须,沉声道:"女子送还故乡,着沿途郡县妥善安置,每人发两匹绢布、一石粮食作盘缠。"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瑟瑟发抖的身影,又补充道:"派一队医兵护送,免得她们再遭欺辱。"
"至于这些牛羊..."曹璟转身望向西北方向,那里是关中平原的所在。"充作军资七成,剩余的分给关中百姓,每户一只羊。"他的声音突然提高,带着难得的温情:"就当是感谢他们一直支持我曹璟的礼物吧。"
石苞闻言一怔,随即露出会意的笑容。他知道,主公这个决定不仅能让军中粮草充裕,更能赢得关中民心。那些领到羊的农户,定会将这份恩情记在曹家名下。他重重抱拳:"末将这就去办!"
很快,消息像春风般传遍军中。士兵们开始有序地驱赶牛羊分群,经验丰富的牧人吹着口哨引导牲畜。女子们被带到临时搭建的营帐中,有医官为她们诊治伤口,伙夫端来热腾腾的粥饭。
当第一个女子颤抖着接过饭碗时,积蓄已久的泪水终于决堤而出,在脏污的脸上冲出两道清晰的痕迹。
夜幕沉沉垂下,万盏长明灯在京观四周次第亮起。跳动的火苗在夜风中摇曳,将这座由五万多具尸骸堆砌的"丰碑"映照得忽明忽暗。
灯影幢幢间,夏侯霸独自伫立,铁甲上未干的血迹在灯火下泛着暗红的光泽。他仰头望着这座直插夜空的尸山,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个雨天——洛阳城外,白幡招展,父亲夏侯渊的遗体被缓缓抬入城门,雨水顺着棺木的缝隙滴落,在地上汇成一道道蜿蜒的血溪。
"夏侯公,痛快了?"王濬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这位萧关大将不知何时来到身旁,递过一个鼓胀的酒囊。羊皮酒囊在火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浓烈的酒香混着血腥味钻入鼻腔。
夏侯霸接过酒囊仰头痛饮,冰凉的酒液冲刷着干裂的嘴唇,混着脸上未擦净的血水一起滚落。喉结剧烈滚动间,他哑着嗓子道:"还不够。"酒囊被捏得变形,残余的酒液滴在脚边的血泊里,荡开一圈圈细小的涟漪,"当年他们掳走的,何止万人..."
中军大帐内,十二盏青铜灯树将整个营帐照得亮如白昼。曹璟正俯身在铺开的羊皮地图前,修长的手指沿着渭水缓缓移动。烛光在他年轻的脸上跳动,那道新添的伤疤从额角一直延伸到眉骨,渗出的血珠在火光下像一颗暗红的宝石。案几上的药膏早已凉透,他却浑然未觉,全神贯注地在地图上做着标记,朱砂笔勾勒出的线条如同战场上蜿蜒的血痕。
帐帘轻动,钟会捧着战报悄然而入。他看到曹璟专注的侧脸,烛光在那双锐利的眼眸中投下深浅不一的影子,紧抿的唇角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毅。这一刻,钟会突然明白了为何这个比他还年轻的统帅,总能让人心甘情愿地追随——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度,如同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却令人心折。
"士季。"曹璟头也不抬,朱砂笔在长安的位置画了一个醒目的圆圈,"传令三军,三日后班师。"笔尖突然一顿,在羊皮纸上洇开一朵殷红的墨花。他缓缓直起身,烛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帐壁上,显得格外高大。"告诉关中百姓..."手指重重按在长安的位置,力道大得几乎要穿透羊皮地图,"他们的王,回来了。"
帐外,夜风掠过连绵的军营,将各色旌旗吹得猎猎作响。更夫敲响了子时的梆子,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夜色中传得很远很远。长安方向的天空,隐约泛起一丝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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