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冠冕，”他握住最近的一柄小锤，锤头还刻着某个学徒歪扭的笑脸，那是某个雨夜，他在临时搭建的锻铁棚里，手把手教一个怕黑的孩子握锤时留下的印记，“是用三千星域凡人的祈愿锻成，每一道锤痕都是他们握锤的姿势，每一颗星砂都是他们流的汗。”锤尖轻点玉帛，仙骨血书突然泛起涟漪，“圣天殿若觉得凡人之骨不配戴这冠冕——”他望向穹顶倒悬的十万盏锻铁灯，每一盏都在随他的心跳明灭，灯上刻着的，是所有曾在他门下学习过的凡人名字，“便让你们的仙骨，来接我这凡人的一锤。”
寂静持续了三个心跳的时间。最先打破沉默的是机械族代表，他们的齿轮战舰突然集体转向，用炮口在星空中拼出“锤下众生平等”的巨幅光纹；灵族的星蝶群则扑向圣天界云舟，翅翼上的荧光化作锻铁火星，烧得那些白衣侍者连连后退；最远处，来自青岩星方向的小飞船群正笨拙地靠近，船身画着最原始的锻铁铺招牌，船首还焊着他当年在老家锻铁坊用的旧风箱——那是他成为器道导师后开拓的第一个星域的象征。
当冠冕终于落在头顶时，叶星河听见了细微的、雨点般的敲击声。低头看去，是无数 tiny 的锻铁锤虚影正从冠冕的凹槽中飞出，那是三千学徒的精神力投影，此刻正围绕着他，像极了当年在锻铁房里，学徒们围看他淬火时，眼中闪烁的光。那时的锻铁房很小，屋顶漏雨，可每个学徒眼里都有光，就像现在穹顶的十万盏灯，每一盏都在为凡人的道心而明。
星瞳递来传音晶卡时，指尖掠过他腕间的骨链。“青岩星锻铁铺的信，”她的机械音难得地柔和，“老板娘说，新来的孩子总把陨铁砸到脚上，却还坚持说‘叶师傅第一次锻剑也砸到过三次’。”
叶星河笑了，指腹摩挲着冠冕上某个特别深的锤痕——那是在熔炉暴动中，他以自身肋骨为材料时留下的。当时的剧痛让他几乎昏死，可醒来后却笑着对学徒说：“疼是好事，说明骨头在记住锤的重量。”远处，锻铁灯的光芒汇聚成河，倒映出他此刻的影子：没有圣天界的仙光环绕，没有源世界的法则加身，只是个穿着陨铁甲胄的凡人，却在星河的倒影里，显得比任何神明都要真实。
“下次巡界，把第一站定在青岩星吧。”他望着殿外逐渐靠拢的小飞船，想起曾在某个偏远星域的锻铁课上，教孩子们辨认陨铁成色时，晨雾里飘着的铁锈味，“我该去看看那些孩子了，顺便……再教他们一遍，怎么在锤落时，让陨铁的热气，先暖了自己的掌心。”
星瞳点头，机械义眼映出十万盏锻铁灯同时亮起的画面。在那些光芒中，叶星河看见自己的倒影渐渐与二十年前青岩星那个在晨雾中挥锤的少年重合，而头顶的陨铁冠冕，正将所有凡人的祈愿，锻成了星河中最明亮的，永不熄灭的印记。那些曾在星际流浪的日子，那些被仙族嗤笑的“凡人痴想”，此刻都化作冠冕上的星砂，温柔地嵌进颅骨的凹陷处——那是专属于凡人的勋章，每一道痕迹都在诉说：当锤子落下时，不是神创造了奇迹，而是凡人，用千万次挥锤，把自己锻成了奇迹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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