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右道的暮色如墨,将最后一抹天光吞噬时,袁天罡勒住缰绳,望着路牌上"星落镇"三个剥落的朱漆大字。西风卷着细沙掠过空无一人的街道,把镇口酒旗吹得猎猎作响,酒旗上的"醉仙居"三字已褪成惨白,像极了丧葬用的招魂幡。
"师父,罗盘..."李淳风的声音带着异样的颤抖。少年手中的罗盘天池内,水银竟凝结成冰,二十八宿刻度上爬满蛛网状的裂纹,仿佛被某种力量强行定格。
阿史那承庆的弯刀出鞘三寸,刀刃映出街角斑驳的墙画——那是幅被风沙侵蚀的星象图,北斗七星的勺柄竟指向正南,与正常星位完全相反。他压低声音,带着西域口音的汉语里混着警惕:"卑职听说,边陲小镇若突然空了,要么闹鬼,要么...被人用邪术搬空了活人。"
袁天罡轻抚长髯,目光扫过镇内错落的房屋。每扇窗户都大敞着,却不见半个人影,桌上的碗筷还摆着未吃完的饭菜,粥碗里的蒸汽仿佛在瞬间凝固,形成诡异的冰晶。更骇人的是,镇中央的日晷指针停在巳时三刻,而此刻分明已近子时。
"时间在这里停滞了。"袁天罡蹲下身,指尖触到青石板上的水洼,水面平滑如镜,却映不出三人的身影,"淳风,查探四周星位。阿史那,守住镇口,莫让任何活物进入。"
李淳风点头,取出随身携带的星象尺,在地上丈量步数。他每走七步便撒一把萤石粉,粉未落地便悬停在空中,组成北斗七星的雏形。当走到"天权"位时,萤石突然剧烈震动,竟在地面投出一个跪着的人影——那是个身着胡服的少女,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脚踝处缠着锁链,锁链另一端连着镇北的山壁。
"是拜星宗的'星轨囚笼'。"袁天罡皱眉,"他们用活人的恐惧为引,将整个小镇困在时间缝隙里。这些萤石粉...是镇民的骨血所化。"
阿史那承庆突然指着镇西的药铺:"天师,那里有动静!"话音未落,药铺的木门"吱呀"开启,一个身着灰袍的老者拄着拐杖走出,他的面容极为眼熟——正是三日前在陇右道驿站卖胡饼的摊主。
"袁天师果然来了。"老者开口,声音像是砂纸磨过石板,"我家主人恭候多时。"
袁天罡袖中符纸蠢蠢欲动,却见老者抬手露出腕间的星纹——那是拜星宗高阶祭司的标志。李淳风迅速掐指一算,脸色大变:"师父!他的生辰八字...与星落镇的地脉完全吻合,是用来镇守囚笼的活桩!"
老者冷笑,拐杖重重顿地。镇内所有房屋的窗棂同时发出尖啸,无数黑影从屋内涌出,那是被抽走灵魂的镇民躯壳,他们的双眼空洞无神,心口处都刻着细小的星纹。阿史那承庆挥刀斩向最近的黑影,刀刃却穿过对方身体,黑影化作飞灰,露出里面藏着的青铜铃铛。
"这些都是'时间傀儡'。"袁天罡甩出十二道符纸,在空中组成十二时辰阵,"淳风,找到辰时位的生门,我来破他的星轨锁!"
李淳风狂奔至镇东的土地庙,庙内的香炉里插着七支香,其中一支刚燃到一半,香灰却凝固成北斗形状。他取出星象尺丈量香灰长度,突然惊觉香灰的重量与镇民骨血的密度完全一致——这是用百人骨灰混合星象石粉制成的"锁时香"。
"师父!香灰里有星象石!"他大声喊道,"必须在香燃尽前毁掉所有香灰,否则时间囚笼将永远封闭!"
袁天罡闻言,指尖凝出真火,射向老者手中的拐杖。拐杖应声而断,露出里面藏着的星象石核心。老者发出非人的尖叫,身体迅速干瘪,化作一具骷髅,骷髅手中紧握着半卷羊皮纸,上面用粟特文写着:"星落镇下埋着隋代星象师的骸骨,取其头骨可破长安龙首星脉。"
此时,镇北的山壁突然裂开,露出一个巨大的星象祭坛。祭坛中央跪着数百名镇民,他们的头发被编成绳索,连接着祭坛四周的二十八根石柱,每根石柱上都刻着与武德殿相同的星图。云萝的虚影突然出现在祭坛上方,她的声音空灵缥缈,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哥...他们要拿镇民的头骨...做星脉钥匙..."
阿史那承庆怒吼着冲向祭坛,却被一道无形屏障弹开。袁天罡祭起龟甲残片,碎片在空中拼出"地天泰"卦象,勉强撕开屏障一角。李淳风趁机将星象尺插入香灰堆,尺身发出耀眼光芒,将所有香灰蒸散成齑粉。
随着香灰消散,停滞的时间突然流动起来。镇民们如梦初醒,惊恐地看着四周的骷髅与飞灰,相拥痛哭。袁天罡捡起老者遗留的羊皮纸,发现背面还画着太极宫东井亭的剖面图,图中用朱砂圈出的位置,正是隋代星象师骸骨的埋藏点。
"原来他们早就计划好了。"李淳风皱眉,"用星落镇做实验,验证'时间囚笼'的可行性,再用同样的术法困住长安,盗取龙首星脉。"
阿史那承庆扶着一名受伤的镇民,从他怀中掉出个布包,里面装着半块玉佩——正是云萝曾握在手中的那块。镇民颤抖着说:"那姑娘...被他们带去了玄武门,说要拿她的血...开什么星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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