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陵的雨停了三天,长安朱雀大街的石板缝里还积着黑水。李淳风夹着裹着油布的帛书,混在挑菜进城的老农队伍里,远远望见承天门城楼上新换的匾额——"贞观"二字的金漆被雨水泡得发花,倒像是渗了血。
太极殿早朝的钟鼓声传来时,他正蹲在宫墙根下啃冷硬的馍馍。墙里突然传来骚动,几个小宦官连滚带爬跑出来:"武才人在朝堂上拿出了先帝遗诏!"李淳风手一抖,馍馍掉在泥水里。
他贴着墙根挪到角门,守门的侍卫竟主动放行。殿内吵嚷声震得屋梁上的积灰直掉,长孙无忌的几个党羽正跳着脚骂"妖女乱政",而武媚娘手持黄绢,站在龙椅下的丹陛上,凤目扫过群臣时带着冰碴子:"诸位大人看仔细了,这遗诏上的'武氏当兴'四字,可是高祖皇帝的亲笔。"
李世民猛地拍案,震得玉笏板都跳起来:"就算是先帝预言,也轮不到你一个后宫妇人拿来说事!"话音未落,殿外突然狂风大作,乌云压得几乎要碰到屋檐,一道闪电劈开云层,正照亮武媚娘手中的遗诏。
李淳风挤进殿门时,正听见袁天罡的声音:"陛下,此乃天象示警。三日前臣夜观星象,荧惑星已侵入女宿,正是'女主临朝'之兆。"老道的桃木杖在青砖上敲出闷响,"昭陵地宫的龟甲现世,本就是天道要揭开真相。"
长孙无忌突然扑到李世民脚下:"陛下明鉴!这都是李淳风与武媚娘串通的奸计!"他转头盯着人群里的少年,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当日在破庙,他故意毁掉龟甲,就是要混淆视听!"
李淳风正要开口,武媚娘却抢先一步:"长孙大人这么着急,莫不是怕龟甲里的秘密?"她扬了扬手中遗诏,"高祖皇帝早有预言,您父亲当年杀李播,不就是怕星象之说动摇长孙家的地位?"
殿内瞬间死寂。李世民的脸色变得铁青,他想起父亲李渊临终前的反常——明明身体康健,却突然写下那样的遗诏,还将昭陵的修建图纸交给最信任的术士。此刻回想,一切都像是早有安排。
"传钦天监!"李世民突然下令,"让他们当场推演星象,看是否如袁道长所言。"
半个时辰后,太史局官员们抱着浑天仪、算筹鱼贯而入。当值的太史令擦着冷汗启奏:"陛下,荧惑星确实侵入女宿,且...且与二十八宿的排列,和昭陵地宫的星图纹路一致。"
长孙无忌突然狂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哭腔:"好!好一个天道!原来我们这些人,不过是棋盘上的棋子!"他突然冲向武媚娘,却被玄甲军当场制住。挣扎间,他怀中掉出半卷残破的《推背图》——正是李淳风在破庙丢失的那半卷。
"这...这是从武媚娘宫里搜出来的!"长孙无忌嘶吼着,"她早就知道一切!"
武媚娘弯腰捡起图卷,指尖划过画中戴冠女子的脸:"不错,我早就知道。"她望向李世民,"陛下可还记得,当年在掖庭,臣妾曾说过'天命不可违'?"
李世民突然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想起玄武门那场大火,想起观星台的预言,此刻竟觉得一切都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推着往前走。转头看向李淳风,少年正低头摆弄算筹,帛书上的字迹被汗水晕开,却仍能辨认出"民心为天"四个大字。
"李淳风,你说。"李世民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这天命,当真不可改?"
少年抬起头,眼里映着殿外的乌云:"陛下,龟甲碎片虽能推演星象,但真正能改变天下的,是人心。高祖皇帝留下遗诏,袁道长暗中布局,武才人步步为营...这一切看似是天命,实则是人心所向。"
他展开父亲的帛书,上面密密麻麻的批注在烛光下泛着微光:"当年父亲算出武氏当兴,却选择隐瞒,因为他知道,仅凭预言改朝换代,只会带来战乱。而现在..."李淳风看向武媚娘,"武才人手中的遗诏,还有朝堂上的人心向背,才是真正的变数。"
殿外的雨又下起来了,雨点砸在琉璃瓦上噼里啪啦响。武媚娘突然跪下,遗诏铺展在青砖上:"陛下若信天命,就该顺应天道;若信人心,就该看到满朝文武,有多少人盼着革新除弊。"
李世民望着丹陛上的两人,突然觉得无比疲惫。他想起昭陵地宫里的替身棺椁,想起袁天罡那句"天道留给大唐的变数"。良久,他挥了挥手:"今日朝会到此为止。武媚娘...暂居感业寺,静心思过。"
退朝时,李淳风被袁天罡拦住。老道往他手里塞了个油纸包:"里面是龟甲的铸造配方。
退朝的钟鼓声混着雨打宫瓦的声响,在太极殿的回廊间荡出层层回音。李淳风抱着父亲遗留的帛书,靴底碾过青砖上未干的水洼,溅起细碎的水花。身后官员们的窃窃私语如蛛网般缠来,有人说武媚娘这一遭是"妖妃惑主",也有人议论龟甲谶语背后藏着更大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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