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跳贴着元韫浓的后背,急促而沉重。
裴令仪注视着逐渐远去的棺椁,极轻地说道:“我保证,他们会死得比长公主痛千万倍。”
“阿姊,信我一次。”他低声道。
“……好。”元韫浓闭了闭眼,低声道,“不是今日……”
裴令仪的手臂终于松懈了一分,可仍环着她。
元韫浓缓缓推开他,转身望向内侍,眼底的杀意如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潭。
“替我转告陛下。”她微微颔首,“朝荣告退。”
裴令仪的指尖擦过她的手腕,停顿了片刻,确认了她的脉搏。
“走。”他轻声道,“我善后。”
元韫浓攥紧掌心,翻身上了舞阳儿的背,调转马头踏入漫天飞雪。
身后,裴令仪的嗓音幽幽响起:“陛下,臣有本奏——”
元韫浓骑着马往宫墙外前行。
某处的偏门突然被撞开,慕湖舟闯了出来,左臂不自然地垂着,啪嗒啪嗒滴着血。
他左手臂似乎是折了,是方才为了强闯出来受的伤,用右手握着的剑还沾着血。
元韫浓勒马停驻,舞阳儿的鼻息在寒风中凝成白雾。
松墨与铁锈的味道,太熟悉了,慕湖舟身上惯有的味道。
雪落在他的肩头,也落在元韫浓的睫毛上。
慕湖舟的剑尖垂在雪地里,血珠顺着剑脊滑落,融出一个小小的血色坑洼。
他张了张嘴,却先咳了起来,喉间泛着腥甜,怕是伤了肺腑。刚刚
四目相对的瞬间,漫天飞雪凝滞。
元韫浓攥紧了缰绳。
慕湖舟的唇动了动,目光落在元韫浓耳边,那里悬着裴令仪送的白玛瑙耳坠。
“你……”慕湖舟艰难且嘶哑地发出第一个音节。
“风雪如此之大,如此之急,太子殿下该回去了。”元韫浓打断了他,声音清冷。
雪愈急。
舞阳儿向前,与慕湖舟擦肩而过时,好像谁都没有回头。
只是几息之后,慕湖舟转过了身,“浓浓。”
元韫浓勒住了缰绳。
她始终没有回头,只是微微抬眸,望着远处巍峨的宫阙。
那里灯火通明,裴令仪大概正在收拾残局。
裴令仪一贯手段狠厉,斩尽后患。
这回也不知道会如何处理。
慕湖舟忽然笑了,笑声嘶哑:“如果要跟我道别了,好歹看我一眼吧。”
元韫浓的眸光低垂,晃动了一下。
他们之间隔着的何止是这几步的风雪。
“表哥。”她终于开口,嗓音轻得几乎被雪淹没,“保重。”
慕湖舟抬手抹去唇边的血,“……抱歉,我……没能制止,也没能来得及。”
元韫浓却道:“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结果已经那样了。
马蹄声再次响起,元韫浓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雪幕之中。
慕湖舟站在原地,伫立了许久,看着地上那串蹄印被新雪覆盖。
他忽然想起破庙中他许的愿,他许的是和元韫浓的来生。
愿与她岁岁常相见,愿负担她的来日。
而今一看,果然是妄念。
慕湖舟终于转过身,拖着染血的剑,一步一步走回那座困了他半生的牢笼。
雪地上,两行脚印各自延伸,终究是背道而驰。
他踉跄着扶住宫墙,在墙面上拖出一道狰狞血痕。
慕湖舟突然低笑出声,甩手将怀里的印章抛入池中。
金光闪过,太子金印“扑通”一声坠入浮了碎冰的池水里。
而舞阳儿跑出宫门,宫门在元韫浓身后缓缓闭合,将今夜的血腥与阴谋一同锁在了深宫里。
元韫浓没有回一片狼藉的清河王府,而是回到了岐国公府,自己的岁浓院里。
冷静……冷静……
元韫浓反复告诫自己应该冷静,不能在此时把什么都搭进去。
她攥紧了掌心,坐在绣凳上,双眸紧闭,奉劝自己理应冷静。
不知道空坐了多久,房门被打开,耳畔传来一声轻叹:“……阿姊。”
元韫浓睁开眼睛,“我该表现得悲愤,我该一蹶不振,才像个丧母的郡主,对吗?”
“阿姊要是不适,我也有旁的法子。”裴令仪道。
“太多风险了,就这个吧。演戏而已,这宫里哪一个人不在演?”元韫浓说。
只有麻痹他们,装作颓靡,才能一击毙命。
“要演多久?”她问。
裴令仪说:“万寿节那一日,便可以开始。”
“那不远了。”元韫浓说。
“阿姊。”裴令仪上前一步,眼中含有隐忧。
元韫浓却道:“你先回去吧,一路赶来辛苦你了,好好歇歇,我也想一个人静一静。”
裴令仪张了张嘴,似有什么想说的,却最终归于沉寂。
“好,阿姊……”他还是没说出什么,只是道,“若是有事,我都在。”
他本就不是什么伶牙俐齿之人,沉默寡言,从来在元韫浓面前更是口舌笨拙。
元韫浓极轻地应了一声。
裴令仪便走了出去,把门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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