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米尔的支架陷入滩涂瞬间,夜光藻突然集体熄灭。黑暗中有金属电解的嘶嘶声从他腿部传来,盐晶在支架关节处爆出细小的蓝色火花。他摸出防水手电筒,光束里浮现出萨米娜投在滩涂上的扭曲身影,仿佛溺毙者的亡灵。
阿米尔的钛合金支架刮擦盐壳的声响,像砂纸打磨头骨般刺耳。他弓着腰向前推进,每步都在惨白的滩涂上犁出20厘米深的沟壑。飞溅的盐粒在空中形成微型沙暴,打在萨米娜的陶罐上,发出细密的叮咚声,宛如死神在清点硬币。
萨米娜数到第37个陶罐时,右手小指被锋利的罐口划破。她将血珠抹在罐身,暗红很快被盐晶吸成褐斑。这些陶罐沿防波堤排列成新月阵,罐口斜指夜光藻最稠密的水域——那里曾是她丈夫下网捕捞银鲳的黄金位置。
第一波潮水漫过滩涂时,阿米尔的沟壑已延伸至防波堤根基。咸涩的浪花涌入陶罐,在罐内壁留下环状盐渍。萨米娜跪地调整罐口角度时,听见某个陶罐发出空灵的嗡鸣——那是潮水与罐体共振的频率,与她丈夫生前吹的海螺号角声分毫不差。
阿米尔瘫坐在堤坝缺口处,支架关节里的盐粒正与钛合金发生缓慢反应,渗出蓝绿色的电解液。他望着萨米娜在陶罐间穿梭的背影,恍惚看见十年前带领村民抗议淡化厂的老祭司。那人被潮水卷走时,黑袍在浪尖翻涌如垂死的蝠鲼。
黎明前的黑潮吞没滩涂时,萨米娜点燃最后支蜡烛。跳动的火苗映出阿米尔的沟壑网络——那些纵横交错的盐渍刻痕,恰好穿过她摆放的陶罐阴影。夜光藻的幽蓝与烛光交融,在滩涂上投射出巨大的心电图,每个波峰都对应着陶罐的方位。
阿米尔用锈刀在堤坝刻下日期,刀刃刮落的混凝土碎屑坠入心电图波谷。涨潮的浪头突然变得狂暴,卷走三只边缘的陶罐。萨米娜扑向最近那只时,咸水灌进鼻腔的灼痛让她想起丈夫葬礼那日,海风卷着骨灰扑面的触感。
第一缕阳光刺破海雾时,淡化厂的排水管准时喷发。滚烫的浓缩盐水冲散夜光藻群,咸涩蒸汽在滩涂织成尸布般的白幕。萨米娜跪在逐渐模糊的心电图纹路上,手指抠进阿米尔的沟壑,指甲缝里塞满盐晶与死藻的混合物。
潮水退尽后,滩涂上只剩凌乱的鞋印与罐痕。阿米尔的钛合金支架深深插在堤坝裂缝里,像座微型纪念碑。萨米娜收集到二十三只残破陶罐,其中一只内壁粘着半片招潮蟹螯钳——那锯齿状的弧度,与她丈夫临终时痉挛的手指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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