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张楚离去，陈宫楚只感觉压力山大，思索良久，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明牌。
他拿着自己桌上的那几碟小菜和瓜子，来到嬴烨桌前。
陈宫楚将小菜摆在桌子上，脸上对着殷勤的笑容：“这位长官，可否容在下拼个桌？”
他刻意用了带着江浙口音的官话，手指在桌沿轻轻敲了三下。
嬴烨吐出瓜子壳，目光从街上贩烟的小贩身上收回，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人。
“坐。”嬴烨歪了歪头，示意对方坐下。
他推过茶盏，新泡的龙井正冒着热气。
“听先生口音，是绍兴人？”
“长官好耳力。”
“家父早年做绸缎生意，在汉口有些产业。”
这时窗外忽然传来汽车鸣笛声，三辆满载士兵的卡车驶过。
这时，陈宫楚忽然开口：“长官可知，如今这抗战形势，就如同一盘死棋？”
嬴烨点头，对方继续说道：“国都刚沦陷，鬼子就大举兴兵南下。”
“如今华北大半土地落入鬼子手里，东北百姓生活在鬼子铁蹄下，水深火热......”
他滔滔不绝的说着目前的抗战形势，嬴烨不断附和。
“再有十天就过年了，鬼子势必不会让我们过一个安稳的年，他们的大军已经集结完毕。”
“杨家镇就是鬼子西征和南下的一颗钉子，为了拔出这颗钉子，他们定会派遣大军围剿。”
嬴烨又是点头。
“不用你猜......”
嬴烨抬头看向窗外。
“鬼子25万大军已经朝杨家镇围了过来，战争今日就会打响。”
“如今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你和我劈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话，我想不明白，这和你的身份和来着刺杀我的任务有什么关系？”
陈宫楚喝茶的手一滞，心脏剧烈跳动。
他缓缓放下茶杯目光直视嬴烨，即便对方知道自己是来刺杀他的特务，但对方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表情，仿佛世间没有什么东西能伤害到他一样。
“其实......我本人是不愿意像嬴长官这样一心抗日的豪杰死在自己人手里的。”
“如果您能听从国府指挥，我可以代你向经理求情，经理或许会看在你的功绩上，去向董事长说个好话。”
“董事长对于您的所作所为很是生气，上面对我们下了不下三十道命令，要求我们想尽一切办法，不惜一切代价将您带来的威胁扼杀在摇篮当中。”
嬴烨双手撑住下巴：“哦？蒋董事长对我意见这么大啊，为了将我除掉，不惜将你们当成炮灰，这值得吗？”
陈宫楚摇了摇头：“不值得，一点都不值得。”
“每次我行走在沦陷区执行任务，看到同胞在鬼子的刺刀下讨生活，我这里心里就如同刀绞一样！”
他声音低沉，透露出他对鬼子的恨。
目光飘向窗外，看着路边来往的行人。
“去年12月，我在金陵外，亲眼看到鬼子用刺刀挑起婴孩，他父母的哭声至今犹在耳边回响！”
他猛地灌了口茶，喉结滚动。
“可我们作为特工的家规您也清楚，戴经理的命令就如同阎王爷的催命符。”
“我手下二十个弟兄的家眷都在山城和武汉，他们的孩子等着父亲那微薄的薪水讨生活......”
言外之意就是家人在上面手中，身不由己。
陈宫楚突然探身向前，声音压得极低：“您要是愿意随我去武汉一趟，我以性命担保，路上绝不为难！”
“我拼了这条命也要向戴经理替您求个情，让他去和蒋董事长替您说说好话！”
“军事法庭就是走个过场，等风声过去，蒋董事长说不定还会重用您这样的人才。”
“总好过我们在这里拼个两败俱伤，出现亲者痛仇者快这事。”
他看着逐渐围拢过来的特工同僚，他们穿着各行各业的衣服，但腰间无一不是鼓鼓囊囊揣着把手枪。
陈宫楚缓缓站起身：“希望您能好好考虑我的话，为了抗战大局。”
他死死盯着嬴烨古井无波的双眼，期待他的回答。
嬴烨突然放声大笑，他站起身军靴踏过木板，发出沉闷的回响。
“好一个不希望出现亲者痛仇者快！”
他目光直视陈宫楚：“去年那会，唐升智那个蠢货坐着汽艇逃跑，连撤退命令都没传达到基层！三十万军民啊......”
“如果不是老子带着弟兄们顶上，现在海上、秦淮河那至少要飘30万具尸体！ ”
“而你们呢，在干什么！？”
“想尽一切办法扼杀学生的爱国情怀，捕杀一切想着为国为家的革命志士？”
“你看看天空，鬼子的飞机在我们头上拉屎撒尿，你们的董事长在干嘛？等着英美调停？等着苏联援助？”
“淞沪死了多少人，华北又死了多少人，你董事长等来了什么？”
“等来的只有鬼子无情的刺刀！”
“我凭什么要听这样的指挥，就凭你们把列强给的二手货当宝贝？炮弹都没几发的火炮？捷克式打自己人比打鬼子还要准的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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