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突然传来"咔嚓"一声瓦片响。
七把叉正蹲在屋顶放哨,发出警告:"雷部的狗鼻子来了!"
阿布头也不抬,甩手将刚抽出的灵丝抛向空中。
丝线"嗤"地燃起幽蓝火光,映出十丈外三个雷将的身影——他们腰间挂的锁魂罗盘正疯狂旋转,指针却像没头苍蝇似的乱颤。
"金罗的赤焰金砂起效了。"阿布冷笑。
他早让所有红痕者耳后抹了药膏,那玩意能叫雷部的法器闻不出狐息。
领头的雷将一脚踹翻馄饨摊,罗盘"啪"地砸在地上。
"妖术!"他咆哮着拔出青玉尺,"给我烧了这铺子!"
阿布突然抓起案上的茶壶泼向门外。
水珠在半空就凝成冰针,将最先冲进来的雷将钉在原地——壶里装的是玄冰狱的寒髓,专克雷火。
"第三十三根,"阿布趁机又抽出一根灵丝,这次疼得闷哼一声,"南门卖花的哑女..."
后窗突然炸开。另一个雷将破窗而入,刀刃直取阿布咽喉。
"叮"的一声,朱风三棱刺架住刀锋,一脚窝心脚,把雷将原路踢了回去……
阿布已经抽到了第四十九根。
他的右臂现在像块透光的琉璃,能看清里面游走的灵丝。
"再拖半刻钟。"
他咬着牙把线头系成结,"等我把西城隍庙那群乞丐的线抽完,雷部就是把鬼市翻过来也找不到他们了。"
话音未落,整条街的灯笼突然同时熄灭。
黑暗中有羽翼破空声——是雷部刚刚驯养的蚀鸦,每只爪子上都抓着显形镜。
阿布猛地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处最后一块完好的皮肤:"来不及了,直接抽主脉!"
银针即将刺入的刹那,远处巨灵山方向传来一声闷雷。
所有蚀鸦突然集体转向,朝着雷声飞去——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召唤走了。
土地公的酒坛"咣当"砸在地上:"乖乖...巨灵山仙胞在帮你们?"
阿布望着雷云翻涌的巨灵山巅,突然笑了:"不,是阿灼姐存的'后手'发作了。"
他看向自己半透明的手臂,"当年她救的第七百二十一个人...可是雷部玄罡真人的独女。"
子时的更声刚敲过第一响,阿布已经站到了鬼市中央的祭台上。
他的身体像一尊半透明的琉璃像,皮肤下的灵丝清晰可见——七百一十九根线已经抽尽,只剩下最后一根,缠在他的心脏上。
"这根不能抽。"杨十三郎按住他的手腕,"会要你的命。"
阿布笑了笑,从怀里摸出那顶小绒帽——用阿灼当年裹他的那块皮毛余料缝的,刚好能罩住阿槐的摇光星疤。
"我这条命本来就是捡来的。"
他把帽子扣在熟睡的阿槐头上,"现在还给阿灼姐,正好。"
巨灵山的方向传来雷声。
阿槐突然在梦中蜷起身子,锁骨间的疤痕迸出赤金光柱,直冲云霄。
光柱里浮动着细小的火星,每一粒都映着不同的面孔——七百二十个被阿灼救过的人,他们的耳后红痕同时亮了起来。
"站好阵眼!"土地公醉醺醺地踹开酒坛,用坛底残余的酒液在地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七星阵。
阿布走到摇光星的位置,银针抵住自己心口。
针尖刺入的瞬间,整座鬼市的地面开始震颤。散落在各处的火狐毛从四面八方飞来,在阵中央聚成个模糊的狐狸形状。
"最后一步。"
阿布的声音已经开始飘忽。
他扯出那根缠在心头的灵丝——线头上还粘着三百年前阿灼留给他的那块皮毛,"阿灼姐,这次换我裹住你。"
丝线没入虚影的刹那,巨灵山巅劈下一道青雷。
电光精准击中阵眼,将满地狐毛烧成赤金色的熔浆。
熔浆翻滚着塑形成铃铛轮廓时,阿布的身体像沙堆般开始崩塌。
"名字..."他透明的嘴唇翕动,"要念完..."
杨十三郎抓起往生录,开始嘶吼着念诵那些被血渍模糊的名字。
每念一个,就有粒火星从铃铛雏形上炸开:
"西坊棺材铺李二!"——铃身浮现火狐叼着小孩爬出弱水的画面。
"东街哑女荷花!"——铃耳显出阿灼用尾巴替哑女挡雨的背影。
"雷部玄罡之女玄霜!"——整只铃突然剧烈震颤,这是唯一被朱砂划掉又偷偷补上的名字。
念到第七百一十九个时,阿布已经只剩个轮廓。
他颤抖着把手伸向阿槐,孩子锁骨间的光柱突然分出一缕,缠住他即将消散的指尖。
"还有...最后一个..."阿布的气音散在风里,"小乞丐...阿布..."
这名字念出的瞬间,铃钮上最后一道裂缝终于弥合。
焚天铃"铮"地一声自鸣,音浪震得全场人耳膜生疼。
雷将们的显形镜在这声铃响里齐齐爆裂。
他们惊恐地看到,镜片折射出的不是妖气,而是自己当年被阿灼从蚀月渊救出的画面——原来所有雷将都曾是受恩者。
阿布最后看了眼成型的焚天铃,透明的手指做了个穿针引线的动作。
"针脚...这次没歪..."
夜风卷过,祭台上只剩那顶小绒帽,和铃身上新刻的一行小字:
"被记住的,永远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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