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予乔的指尖划过死士肩颈处的靛蓝纹身,那团模糊的雾状图案在月光下竟隐隐透出矿脉走向。李砚秋的佩刀劈开荆棘时,刀刃撞上了半埋土中的石碑,青苔覆盖的"武德三年,清音坊"七个字让她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个与现代法医实验室所查"清音阁文物走私案"高度相似的名称,像根细针扎进她记忆深处。三年前在义宁坊火场,父亲临终前塞给她的青铜钥匙,齿纹竟与石碑底座的锁孔完全吻合。
"小心瘴气。"李砚秋的袖袍扫过洞口时,蓝灰色雾气翻涌而出,带着腐叶与铁锈混合的腥甜。沈予乔摸出银盏接了半盏雾汽,盏底立刻析出细小的蓝色结晶——那是她在现代毒理报告中见过的、能刺激嗅球神经元的孢子体。矿工骸骨呈跪拜状环绕洞口,每具骨架的右手都握着半截凿子,凿柄缠着褪色的红绳,绳结样式与平康坊贵女们的腰间佩饰如出一辙。
矿洞深处的石壁上嵌着发光的噬心石,幽蓝光芒映出成排的人体凹痕。沈予乔蹲下身,用银刀撬开一具骸骨的头骨,空洞的脑腔里蜷着核桃大小的虫茧,表面布满与玉簪珍珠相同的螺旋纹。"是线虫的越冬形态。"她的声音在洞窟里回荡,指尖触到虫茧时,突然听见极细的蜂鸣,像是从自己颅腔内传出的,"这些矿工被钻孔放血,脑髓成了虫茧的温床。"
李砚秋的刀尖划过石壁刻痕,符文与琳琅阁密室的星象图完全一致,却在二十八宿之外多了个额外的标记——形如断琴的残片。"武德三年,正是武安伯先祖获封的年份。"他的目光落在凹痕底部的朱砂字上,"以血祭石,以骨为引"八个字已斑驳,却让沈予乔想起现代解剖时,死者下丘脑处的朱砂沉积。
当沈予乔伸手采集洞顶垂下的矿石样本时,蓝雾突然浓重。孢子顺着呼吸进入鼻腔,她眼前的李砚秋身影突然扭曲,月白色衣袍化作现代实验室的白大褂,耳后那颗朱砂痣在幽光下格外刺眼——那是她在"清音阁案"死者谢云舟身上见过的特征。"予乔,该回家了。"他笑着递来一支衔珠玉簪,珍珠表面映出的不是自己的面容,而是三年前火灾中焦黑的验尸房。
"云舟?"沈予乔下意识伸手,指尖触到的却是噬心石的凉意。幻觉如潮水般涌来,她看见父亲被绑在矿洞石柱上,脑勺后方的钻孔里爬出线虫,而执刀的人,正是耳后有朱砂痣的谢云舟。"这不是真的..."她踉跄后退,撞上冰冷的石壁,却发现岩画上的祭司形象,竟与谢云舟的证件照分毫不差。
李砚秋听见沈予乔的低吟时,正用刀刃刮取石壁上的矿粉。回头瞬间,他看见她瞳孔扩散成诡异的幽蓝色,指尖无意识地抠挖着太阳穴——那是孢子入侵嗅球神经的典型症状。"屏住呼吸!"他立刻扯下腰带捂住她口鼻,却在接触她肌肤时惊觉温度异常,仿佛有活物在皮层下蠕动。
蓝雾中传来骨骼摩擦的声响,先前跪拜的骸骨突然集体转头,眼窝黑洞洞地对准他们。李砚秋反手甩出透骨钉,钉入最近骸骨的眉心,却见碎骨飞溅处腾起更多蓝雾。沈予乔的身体突然瘫软,他来不及多想,直接将她扛在肩上冲向洞口。洞顶的噬心石受震滚落,他后背被尖锐的岩石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滴在沈予乔鬓角,却让她瞳孔中的幽蓝褪去几分。
"坚持住!"李砚秋的靴底在湿滑的石壁上打滑,矿洞深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是支撑洞顶的木架在孢子雾中腐朽断裂。沈予乔在昏迷边缘看见,他后背的伤口处竟浮现出与蝾螈纹重叠的断琴图案,而那些滴落的鲜血,正沿着噬心石的矿脉流向洞口的石碑,仿佛在激活某个古老的机关。
当两人跌出矿洞时,月光正照在石碑底座的凹槽上。沈予乔怀中的青铜钥匙突然发烫,自动嵌入凹槽转动,石碑轰然翻转,露出后面刻满星象的暗门。李砚秋将她放在草地上,撕下衣襟包扎伤口,却发现流出的血竟呈淡青色,与噬心石粉末接触的皮肤正在快速结痂,痂皮下隐约可见细小的丝状物蠕动。
"你看见谢云舟了?"李砚秋的声音突然低沉。沈予乔愣住,这个她从未提过的名字,此刻从他口中说出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他盯着自己掌心的血痂,像是在回忆什么,"三年前你接手清音阁案时,我就在暗查谢云舟的背景——他的祖先,正是武德年间为武安伯府开凿矿洞的首席祭司。"
沈予乔的指尖抚过他后背的伤口,结痂处的星象纹路与矿洞石壁的刻痕完全吻合。她突然想起在现代法医报告里,谢云舟的死因被判定为"下丘脑寄生虫感染",而他的尸检照片上,后颈处有个与李砚秋旧伤一模一样的刀疤。"那些孢子...不仅制造幻觉,还在篡改记忆。"她的声音发颤,"矿洞里的蓝雾,其实是线虫母体释放的神经孢子,能让宿主看见...祖先的记忆。"
李砚秋点头,目光投向翻转的石碑,暗门上的星象图正在吸收月光,每颗星子对应着长安城内的一口古井。"武德三年,武安伯用活祭开凿噬心石矿脉,却在矿洞崩塌前设下结界。"他摸出从青铜匣中带出的"沈"字玉簪,珍珠表面的人脸纹路此刻闭着双眼,"刚才的幻觉,是孢子在唤醒你体内的...记忆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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