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暴雨砸在琉璃瓦上,像千万颗碎玉崩裂。孙师傅的徒弟阿贵跌跌撞撞冲进花署值房时,衣襟还滴着水,指尖几乎掐进沈予乔的胳膊:“沈姑娘!师傅的寝室空了!床上有血——”
李偃飞正在整理孙景的尸检报告,狼毫笔在“心口血色纹路”处顿出墨团。自昨夜在废弃花房发现孙景的尸体,他眼皮就跳个不停——那具尸体左腕的刺青与《培育手札》里的记载不符,更像刻意伪造的标记。此刻听阿贵报案,他猛地扯过斗笠:“去西跨院!”
孙师傅的寝室弥漫着浓重的艾草味。雕花拔步床上,青布床单中央洇着不规则的血渍,边缘呈喷溅状,显然是利刃割伤所致。沈予乔蹲下身,指尖划过床沿的牡丹纹木雕,忽然发现第三片花瓣的纹路异常——轻轻一推,整面床头板竟向内凹陷,露出向下的石阶。
“暗格。”她摸出袖中琉璃灯,火苗在穿堂风中摇曳,“阿贵,你师傅可曾提过地窖?”
少年徒弟脸色煞白:“三年前师傅说地窖年久失修,不让任何人靠近……”话音未落,石阶深处传来石块摩擦的闷响,像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爬行。李偃飞横刀出鞘,刀柄撞在石壁上,回声里竟混着微弱的啜泣。
地窖比想象中宽敞,石壁上嵌着拇指粗的蜡烛,每隔五步便刻着焦骨牡丹的图案。沈予乔的灯照亮左侧墙面时,两人同时僵住——整块青石板上凿着密密麻麻的嫁接图谱,焦骨牡丹的根系如血管般蔓延,标注着“王大人血浸根三日”“张统领骨粉拌土”等小字,最中央用朱砂圈着“涅盘成花需三任血祭”。
“这不是培育图谱,是复仇计划书。”李偃飞的刀背划过“现任花署令张广德”的名字,墨迹新鲜得能蹭脏指尖,“孙师傅表面痴傻,实则暗中指导儿子孙景嫁接,用仇人血和骸骨养出涅盘——可孙景的尸体……”
他忽然想起孙景尸身胸前的血色纹路,与图谱上“涅盘花开时花瓣脉络”完全吻合。沈予乔已走到地窖深处,那里并排摆着三口陶瓮,最左边的瓮口盖着焦骨牡丹花瓣编的席子,掀开时,腐叶与檀香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
“是孙景。”她的琉璃灯映出瓮中少年的面容,左脸烧伤与昨夜那具尸体一致,却更年轻——分明是五年前“投井”时的模样。胸口皮肤下浮着暗纹,竟是涅盘花瓣的形状,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像有活物在皮下游走。
李偃飞的后颈骤然发寒:“昨夜那具尸体是假的!孙景根本没死,他一直藏在地窖,用易容术骗过我们,真正的本体……”他忽然注意到陶瓮边缘刻着小字:“阿景,爹用焦骨牡丹替你续魂,待涅盘花开,便剜了仇人的心肝来祭你。”
沈予乔的指尖停在孙景腕脉处。没有脉搏,但胸口的暗纹却在蠕动,分明是被下了古老的“驻魂术”——《太医院禁方》记载,用焦骨牡丹根须混入人血,可让死人肌肤不腐,血脉似活。她望向第二口陶瓮,里面堆满烧剩的骸骨,骨头上刻着“武德卫衙役”的字样,正是三年前库房火灾时袖手旁观的差役。
“第三任花署令的血,仇人骸骨做花肥。”她的声音在地窖里回荡,“孙师傅五年前就开始布局,假装被太平公主的人逼疯,实则暗中培育涅盘,甚至对亲生儿子用驻魂术,让他以‘活死人’的状态继续复仇——”
话未说完,地窖顶端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李偃飞抬头,只见数道黑影从通气孔垂下绳索,靴底绣着的牡丹纹正是太平公主亲卫的标记。他正要提醒沈予乔,却见她已掀开第三口陶瓮——里面整齐码着十二支涅盘,每支花茎上都刻着人名,最后一支赫然写着“李偃飞”。
“陷阱!”他一把将沈予乔拽进阴影,羽箭擦着发梢钉进石壁。地窖深处的烛火突然全灭,黑暗中传来孙景的笑声,比昨夜在花房听到的更沙哑:“大理寺的官差,以为能看透花匠的手艺?我爹早就算到,你们会顺着花粉找到地窖,所以特意留了这份‘礼物’——”
火折子亮起的瞬间,沈予乔终于看清陶瓮底部的刻字:“凡入此窖者,皆为花肥。”孙景不知何时站在石阶顶端,左脸烧伤褪去,露出底下精致的人皮面具,右腕缠着的纱布早已解开,手腕内侧纹着与涅盘花茎相同的血色咒文。
“三年前那场火,烧的不是库房,是我和爹的栖身之所。”他望着陶瓮中的“自己”,眼神温柔得可怕,“张广德为了讨好贵妃,强拆花匠茅庐,我爹被打断三根肋骨,我被火烧毁半张脸——所以我们把他的血,掺进了第一株涅盘的花土。”
李偃飞的横刀在黑暗中划出弧光,却被孙景甩出的曼陀罗粉迷了眼。沈予乔趁机滚到图谱墙前,指尖划过“现任花署令”的注解,忽然发现旁边还有行小字:“贵妃殿的‘蓝田玉’粉,早被我爹换了涅盘花粉,那些涂脂抹粉的贵人,早已是我们的花肥。”
“你疯了!”她躲过飞来的药瓶,琉璃灯照见孙景腰间挂着的十二支玉瓶,分别刻着“王”“张”“刘”等姓氏,“连无辜者都不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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