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云离开钟楼已有一周之久。
而在这一周里，凛川的住所也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一个人类。
此时此刻，凛川正全身浸泡在寒潭之中，只露出一双眼睛和半个脑袋。
雪白睫毛凝着冰晶，一眨不眨盯着潭边的轮椅。
他是公主的朋友。
自他踏入凛川的领地以来，就未曾与凛川说过一句话，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沉浸在书中的世界里。
毕竟第一天的照面，凛川甩尾溅了他一身寒水，并没有回应这个人类的问候。
只是因为他对除公主以外的人类并无太多兴趣。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凛川渐渐对这个人类手中的黑色书本产生了好奇。
究竟是什么样的书，能让这个人类如此着迷，从清晨一直看到夜幕降临，甚至连头都不曾抬起
终于，当叶翊翻到第三十七页，凛川忍不住用尾鳍拍了拍水面："那书... 写的什么？"
冰棱坠落的脆响中，叶翊翻书的动作骤然停住。
他缓缓抬眼，望向水中的凛川："蓝星的历史。"
凛川游至潭边，洁白的手伸出水面："给我看看。"
叶翊转动轮椅靠近，将书递出，随即又从芥子背包取出另一本，继续沉入阅读。
此时，唯有两人书页翻动声在冰雪层回荡。
不知过了多久，叶翊合上书，瞥了眼腕表，又看向专注翻书的凛川，悄然转动轮椅离去。
待凛川读完最后一页，抬头时，寒潭边早已没了人影。
他将书轻轻放在潭畔，腐肉翻卷的鱼尾扫过冰层，所过之处冰层融化出凹槽。
恰好能让书本安稳搁置，不沾分毫水渍，这才缓缓沉入寒潭深处。
自那以后，又过去了一周，凛川与叶翊已经读了将近一百本书。
这让凛川开阔了眼界，也让他对这个人类产生了兴趣。
两周的时间，这个人类每日清晨准时到来，暮色深沉时才离开。
待在钟楼的时长，竟比柳如云过去半年加起来还要多。
凛川将腐肉翻卷的尾鳍浸入潭水，寒潭突然泛起黑色涟漪。
那是他心绪波动的征兆。他虽诞生不过一年，却并非懵懂之辈。
柳如云只有在想要他的能力，或者是加固能量罩的时候，才会来这里。
这个人类想要的是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 凛川打破沉默，尾鳍搅动的水流拍打着潭边冰壁。
"叶翊。" 回答声混着书页翻动的轻响，这个人类连目光都未从书上移开。
凛川冷哼一声："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叶翊这才抬起头，："想让你教我符阵。"
凛川银白的睫毛微微颤动，他望着对方平静的眼神，："我知道的符阵... 也不多。"
叶翊伸出一个手指，说道：“那就告诉我噬天脉阵吧，我只要学这一个就好。”
凛川愣了愣，尾鳍无意识搅动寒潭，他确实最擅长这道符阵。
沉思片刻，他伸出手，在空中用冰雪凌空勾勒。
“此阵需以区域为引，以人血为线，九道主纹如锁链困天，七十二道辅纹似獠牙噬地......"
随着凛川的讲述，叶翊的眼神愈发专注。
末了，凛川腐烂的尾鳍重重拍打寒潭，他银白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周身寒气凝成实质的冰锥悬浮半空。
刹那间便将叶翊层层包围。冰刃抵在叶翊颈侧。
"这是个对你们人类毫无益处的符阵，从诞生起就只为屠戮而生，你为什么非要学？"
轮椅在冰锥中纹丝未动，他将手中的书放在膝盖上，平静的回答。
“不，只是了解，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寒潭掀起巨大漩涡，腐肉翻卷的鱼尾用力拍打水面，凛川周身悬浮的冰锥倒卷而回。
他冷哼一声，银白长发扫过水面带起半透明的冰屑，便裹挟着气泡沉入潭底。
潭底的冰窟里，凛川蜷缩在冰床上，鱼尾传来的刺痛都比不上心里泛起的懊悔。
方才看到叶翊专注的眼神，他满脑子都是公主将陷入怎样的险境，才会失控发动攻击。
寂静的潭水折射着穹顶冰棱的冷光，凛川忽然缓缓上浮，洁白的脸小心翼翼探出水面。
望着空荡荡的潭边，方才叶翊坐过的地方只留下轮椅压出的辙痕。
他张了张干涸的唇，终究没发出声音，心里失落了起来。
这个会带着新奇书本与他分享、愿意与他待在一起的人类，会因为自己的鲁莽再也不来了吗？
一声叹息消散在寒潭上空，凛川最后看了眼潭边，鱼尾搅动黑水，再次没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翌日清晨，凛川半颗头颅浮在寒潭水面，银白睫毛上的冰晶在晨光中碎成星屑。
当叶翊的轮椅碾过冰面的声响传来时，他尾鳍下意识搅动潭水，溅起的水花让寒潭边都开起了冰花。
"你迟到了三十秒。" 他盯着对方说道。
叶翊从芥子背包取出一本书，："抱歉，今早药汁洒了，重煮耽误了些时候。"
凛川接过书却未翻开，手径直伸向叶翊的小腿。
指尖触到布料下僵硬的肌肉时，他猛地攥紧，那触感像他潭底的玄冰。
"你的腿怎么了？" 腐肉翻卷的尾鳍在水下不安地拍打。
"没有知觉。" 叶翊翻动书页的动作未停，回答道。
"为何会失去知觉？" 凛川上半身已经完全直立，他的指尖滑向膝盖，那里的骨骼透着异常的冷。
"中了蚁人寄生种的毒。"
这回答让凛川的手骤然僵在半空。
他望着叶翊平静的眉眼，喃喃自语："它怎么会有毒？"
蚁人的攻击明明是腐蚀液，怎么可能有毒？
他眉头一皱，怒吼道："你在骗我！它们的攻击只有腐蚀性，绝不会带毒！"
叶翊合书的动作顿住，他抬眼时，凛川生气制造的冰棱恰好坠落在两人之间，碎成锋利的晶簇。
"我没有骗你，是柳如云告诉我的。"
"公主也可能骗人！" 凛川脱口而出，尾鳍猛地拍碎水面薄冰。
叶翊忽然低笑出声，转动轮椅远离凛川的攻击范围："是吗？你觉得她会骗我？"
他指尖敲了敲自己没有知觉的双腿，"若她骗我... 又能得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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