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您。”女代驾应了一声,从副驾储物格里抽出一张名片,双手递过来。名片边缘有些磨损,上面印着简洁的黑色字体,最显眼的就是那个名字——阮芳。
陈默捏着那张薄薄的纸片,酒精让他一时反应不过来,只是本能地重复着:“阮……芳……好,好。”他抬头想再说句什么,却见女代驾已经坐回自己的电瓶车,发动车子准备离开了。车尾灯在夜色里缩成个个小红点,很快就拐出了视线。
他站在原地愣了半天,晚风吹得脑袋稍微清醒了点,才低头看向手里的名片。阮芳……这名字他从没听过,可那张在雾里若隐若现的脸,怎么就跟心里那个影子缠在了一起?
翌日下午两点,窗帘缝隙里漏进来的阳光在地板上投出一道晃眼的光带,陈默在这半明半暗里缓缓睁开眼。宿醉的头痛还没完全散去,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混沌的意识过了几秒才彻底回笼——还好,手机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周六,不用赶早高峰去公司。
他侧过身抓起床头柜的手机,指纹解锁后,屏幕上跳出三个未接来电,都是公司的座机号。陈默瞥了一眼就按灭了屏幕,指尖在冰凉的玻璃壳上顿了顿,嘴角却不自觉地扬了扬。昨晚上王总的签字笔落在合同上的那一刻,悬了半个月的心总算落了地,这会儿哪还有心思管工作。
慢吞吞地挪下床,脚步还有些虚浮。走到卫生间,冷水扑在脸上时,他打了个激灵,才算彻底清醒。镜子里的男人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胡茬也冒出了些,透着股疲惫,却掩不住眉宇间的松弛。洗漱完毕,胃里突然传来一阵空落落的抗议,他这才想起,昨晚在会所和王总光顾着喝酒,几乎没怎么吃东西。
踱到厨房时,一股淡淡的米香飘了过来。灶台上的保温锅里,是老婆早上出门前盛好的稀饭,旁边的小碟子里摆着酸甜的泡菜,玻璃盖子上还凝着细密的水珠。陈默掀开盖子,热气裹挟着暖意扑面而来,他盛了满满一碗,就着脆生生的泡菜,稀里呼噜几口就见了底。温热的粥滑进胃里,像是给空转的机器加了油,浑身的力气慢慢回笼,连带着精神也振作了不少。
“饭后一根烟,赛过活神仙。”他摸了摸口袋,才想起烟和打火机昨晚随手揣在了外套里。那件深灰色的西装外套正搭在客厅的沙发扶手上,他走过去掏口袋,指尖先触到一个硬纸壳的边角,跟着“啪嗒”一声,一张名片掉在了地毯上。
陈默弯腰捡起来,米白色的卡片上印着一行清秀的小字:阮芳,代驾司机。下面是一串手机号,数字排列得整整齐齐。他捏着卡片的边角,指腹摩挲着光滑的纸面,脑海里慢慢浮出些模糊的碎片——昨晚上自己醉得厉害,好像是个穿浅色卫衣的女人开的车,说话声音很轻有礼貌,变道时还提醒了一句“坐稳”。具体长什么样记不清了,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只隐约觉得,那双握方向盘的手很稳。
“阮芳……”他又念了一遍,这两个字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打了个转。鬼使神差地,他拉开钱包,把这张薄薄的名片塞进了夹层里,和几张银行卡并排放在一起,动作轻得像是怕碰坏了什么。
做完这一切,他才摸出烟盒,抖出一支点燃。打火机“咔哒”一声响,在安静的屋子里格外清晰。烟丝燃烧的滋滋声中,白色的烟雾慢悠悠地升腾,缠绕着他的指尖,又渐渐散开。
家里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的滴答声。他知道,这个点老婆肯定带着女儿去上舞蹈班了,出门前还念叨着“下午要去买女儿爱吃的草莓”。陈默靠在沙发上,望着窗外明晃晃的阳光,烟圈从嘴里吐出来,又被他轻轻吹散。烟雾里,他的眼神有些飘忽,不知道是在想刚签下的合同,还是那个只留下一张名片和模糊背影的女代驾,又或者,只是单纯地享受着这片刻无人打扰的放空。
周末的闲适像是指间的沙,没怎么攥紧就漏光了。周一清晨的闹钟还没响,陈默已经醒了,窗外的天刚蒙蒙亮,楼下传来环卫工扫地的沙沙声。他揉了揉眼睛,周末那点松弛感瞬间被工作日的节奏冲散——今天要开部门例会,上周的销售报表还得复核,王总那边新签的合同细节也得赶紧落实。
一进公司,走廊里就撞见抱着文件的实习生,“陈经理早”的问候还没落地,他手里已经多了一叠待审批的单据。会议室里,投影仪的光打在墙上,数据图表一页页翻过,他一边听着下属汇报,一边在笔记本上快速记着要点,偶尔打断几句,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干练。这一忙,就到了下午,连午饭都是在工位上对付的,盒饭凉了半截才想起扒拉两口。
傍晚六点,手机震了震,是部门助理发来的消息:“陈经理,晚上的应酬定在老地方,对方王总他们已经出发了。”陈默捏了捏发酸的太阳穴,点开和妻子的对话框,打字的手指顿了顿。
“今晚有应酬,不回去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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