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消息再传来的时候已经是隆冬的时候。
这是景熹第四年以来最轰轰烈烈的一场雪了。来时一个时辰不到,一座宫墙已然白雪皑皑。
宫道上,宫人三两个一起扫雪。管事的嬷嬷大声呵斥,“你们几个靠那么近!还不过来!”
几人低着头,忿忿不平踱步过来。
“嘴里念什么呢?”嬷嬷拿着戒尺抽在她们身上,几人发出低声闷哼的声音,“扫不干净,今日别吃饭了!”
岑枝冬日里,总发觉身上凉。几个炭火盆里满满的炭火,滋滋冒星火。
今日她在小窗前的卧榻侧卧着看雪。四方镂空的雕花窗,她眉目如画,望着窗外大雪发愣。
壁炉被烧得发红的炭火增了几分色彩。卧榻那人,侧身身子,乌发如瀑散下来,只让人觉得背影清减。
吱嘎一声门应声而来,打破了屋内的寂静。盖着貂毛斗篷的女子,同时看向门口。
岑枝转过身,一张脸惨白。
“爹爹出事了?”
妘竹只是噎在喉口,思量着该如何作答。
岑枝已然从榻上小跑过来。
“丞相那边方才传来消息,说是今日朝堂上被众臣弹劾,现下在宣政殿呢……”妘竹只是捡了些皮毛开口,她的娘娘恐怕受不了那些刺激。
“真的吗?”她走到妘竹身前,蹲在地上,用微乎其微的声音。
“陛下要治爹爹的罪,怕是早就琢磨好了。”
妘竹松了刚开始的架子,一整个身体不受控制扑在地上。
“太后,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微弱的啜泣声,填满了屋内。
岑枝,“妘竹别怕,哀家没事。”背过身,什么也说不出来。
为什么偏偏是自己最亲的人,又偏偏是自己呢?
现在的她,在齐贞眼里是不是负隅顽抗。将手揣进衣袖里,指甲快要嵌进肉里。
血顺着指缝流出来,又被浸入她的衣袖里,里面红色胡乱一片。
她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的痛苦,她的疯狂。
无声的顽抗,无声的讨伐。她眼里失了颜色,用几乎强硬的语气让妘竹出去。
妘竹从一旁拿出药箱,慢慢退出去。
出门的那一刻,她狠狠剜了门口两个侍卫。那眼神怕是要剥开他们一层肉。
二人胆颤心惊对视,笑脸盈盈。
妘竹离去后,一人顺着门缝往里偷偷瞧。
一人喝止,“不要命了。”小声打他的头。
也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形容,模模糊糊间那人似乎坐到了镜前。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指尖那一点点泛红。瞧不见正面,只知道背影款款佳人。
细细算起来,这是她困在宫里的第十五年。她都快要忘记,自己入宫为的是什么了。
小禄子火急火燎在宫道上奔跑,生怕晚了一秒。
一刻钟以前。
“丞相还有什么要说的?”齐贞问。
岑煊,“无话可说。”
齐贞怒极反笑,“朕是明君,丞相要是有什么辩解的地方,朕可以再查。”
岑煊身姿昳丽,神情自若,“老臣无话可说,全权由陛下裁决。”
对外,岑煊结党营私、勾结萧氏、滥用职权、一手遮天。置社稷于危亡,置他于高墙。
这些奏折里,有一半以上都是李咏竹一派上折。朝中一些老人,要么是兴元帝旧部,要么是先帝的心腹。
萧氏自萧忡死后,在朝中根基折了大半,有意讨好岑煊的萧凌云如今并无实权,不足为惧。
倒是他萧氏的私兵,人数尚未可知。齐贞为此事常常苦恼,如今萧氏看了这么一出戏,萧凌云贪生怕死,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消停一些时日倒也够了。
目前掌握的消息,不过是亲卫捕风捉影,萧凌云激进却为人缜密,私兵一事藏匿得极好。
搬到萧氏需徐徐图之,急躁不得半点,只看两朝权臣的萧氏能忍多久,但依现下的情势,迟早会露出马脚。
齐贞其实很讨厌一切和先帝有关的东西,他的一切都活在先帝的阴影里。
宣政殿门半掩着。齐贞坐在席上,另一人身着官红袍,背影傲然挺拔。
二人须臾谈话。
齐贞便一副怫然不悦模样,用力将奏折推了满地。
岑煊低头行礼,独自离开。临走时,他整理了衣袖,冲门口人点头微微笑。
抬头已是憔悴一张脸,筋疲力尽。望着东边宫廊深处哑然,随即摇头苦笑离开。
待那人走远,齐贞才将紧闭的双眼睁开,这样作戏,跳脚的人应该不少。
*
“不好了不好了!”小禄子跑到宣政殿门口,马不停蹄说。
“陛下,蕊妃娘娘怕是不成了!”他似乎是用最快,最精确的语言刻画出来。
齐贞捏着眉心,心烦意乱。
小禄子大惊匍匐在地上,“奴才按照陛下的旨意,去宣读圣旨。蕊妃娘娘趁奴才出宫之际,一头撞在了宫柱上,当场便晕死了过去。”
“太医看了?”
小禄子惶恐不安。
“瞧了,娘娘呢喃着要见……”如鲠在喉,“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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