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意味着,刚子在搏斗中曾短暂冷静,选择切断颈动脉来确保死亡。陈默想起刚子在东北屠宰场的工作经历,杀猪时需要精准找到动脉,这肌肉记忆在杀人时派上了用场。
"看这个。"小吴举着物证袋跑过来,里面是枚变形的车钥匙,"掉在尸体右手边,指纹被腐肉覆盖,但型号和东海的摩托车匹配。"
陈默接过袋子,钥匙表面有明显的摩擦痕迹,像是在地面拖行时造成的。结合现场压痕,推测东海在搏斗中曾试图爬向摩托车,却被刚子拖回草丛,钥匙在此过程中脱落。
"他根本没想杀你,"陈默突然说,"不然一开始就会用石头砸你的要害。"
刚子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动摇。陈默继续道:"你撞他摩托车,他让侄子先走,说明不想牵扯孩子;跟你去车上理论,说明相信能私了;甚至在搏斗中,也只是想夺刀逃跑。"他指向东海右手的防御伤,"这些伤口都在外侧,是推开你时留下的,不是攻击型伤口。"
刚子的嘴唇开始发抖,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体内崩塌。远处传来乌鸦的啼叫,陈默想起林芳第一次看见丈夫照片时的反应——她轻轻抚摸相框玻璃,说东海从小怕血,杀鸡都不敢看。
"你后悔吗?"小吴突然问。
刚子沉默很久,直到法医开始为尸体盖上白布。"春霞上个月说,"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她其实早就把东海拉黑了,那些短信都是他用别人手机发的。"
这句话像块重石投入湖面,在众人心中激起涟漪。陈默想起春霞的询问记录,她曾提到东海"纠缠不休",但警方一直以为是双向暧昧。原来从始至终,都是东海单方面的越界,而刚子的嫉妒,建立在双重误解之上。
"为什么不早说?"小吴的语气里带着怒意。
"她说怕我更发疯,"刚子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那是双沾满泥的解放鞋,和死者脚上的一模一样,"可我现在才明白,她怕的不是我发疯,是怕我知道真相后,连假装在乎她的理由都没了。"
陈默转身走向警车,突然觉得胸口发闷。他想起走访麻将馆时,那些留守妇女看刚子妻的眼神——怜悯中带着轻蔑,仿佛在看一个被丈夫和情人同时背叛的可怜虫。而真相却是,她不过是在漫长的孤独中,接受了一点廉价的温暖,却被两个男人的自尊碾成齑粉。
"收队吧。"他对老周说,声音比平时低沉。
回程路上,刚子突然开口:"警官,你说要是我没去东北,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陈默望着车窗外飞退的农田,远处有个女人正在给油菜花浇水,背影单薄如纸片。"也许吧,"他说,"但你可能还是会在村里打麻将,看别人给你老婆递牌,然后觉得全世界都在笑话你。"
刚子愣住了,仿佛从未想过这种可能。陈默知道,在这个城乡割裂的时代,悲剧的种子早已埋下:当男人必须用离开家的方式来证明对家的爱,当女人必须在流言蜚语中寻找微弱的存在感,任何一点火星都可能引发燎原大火。
警车拐上公路时,太阳突然钻进云层,天色阴沉下来。陈默摸出笔记本,在"作案手法复盘"一栏写下:所谓"偶遇机会",不过是长期观察后的精准出击;从"教训"到杀人的升级,本质是情感压抑下的自我合理化。而那个始终未被打开的平安符,里面塞着的不是香料,是春霞去年秋天晒干的桂花——刚子曾说那是他最喜欢的味道。
车子颠簸了一下,陈默抬头,看见前方路牌上写着"贵溪留守儿童关爱中心"。牌子旁边的槐树上,挂着个褪色的风筝,在风里摇摇晃晃,像某个被遗忘的童年。他突然想起刚子和春霞的两个孩子,此刻可能正在村口张望,等着再也不会回来的父亲,和再也笑不出来的母亲。
笔记本最后一页,不知谁用铅笔写了句批注:"每个草丛里的真相,都是时代裂缝里漏下的光。"陈默凝视着这句话,直到字迹被暮色模糊。远处传来闷雷,要下雨了,那些未被听见的哭声,终将被雨水冲进泥土深处,在某个春暖花开的日子,长成带刺的藤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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