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灯光重新亮起时,老人已经消失不见,柜台上的钢笔却开始自动书写。墨迹在宣纸上晕染成地图,终点指向城郊殡仪馆。林夏抓起钢笔冲出门时,没注意到笔尖正在渗出暗红的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她新买的帆布鞋上,绣着的小雏菊瞬间枯萎成黑色。
殡仪馆的冷库里,无名遗体正用钢笔在冰柜上刻字。冰碴飞溅间,老张的配枪突然走火,子弹擦着遗体耳际飞过,在墙上炸开团墨绿色的火焰。遗体转身时,老张看清了他的脸——竟与二十年前被自己击毙的连环杀手一模一样,只是左眼变成了机械义眼。
"张警官,或者该叫你第二十号容器?"遗体发出桀桀怪笑,钢笔尖突然暴涨成三棱锥,"当年你开枪时,可没想到子弹会带着我的执念穿越时空吧?"
老张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记忆如潮水涌来。二十年前那个雨夜,他确实在凶手左眼看到了奇怪的机械装置,但法医报告却显示只是普通义眼。此刻那枚义眼正在遗体眼眶里旋转,投射出全息影像:不同年代的刑警正用同样的姿势举枪,子弹轨迹在空中交织成巨大的符咒。
"你们每击毙我一次,我就多获得一具容器。"遗体突然瞬移到老张身后,钢笔刺入他后颈的瞬间,二十年前的记忆全部复苏——他想起自己每次开枪后都会做同样的噩梦,想起妻子女儿突然失踪,想起警局档案室里消失的二十份卷宗。
林夏冲进殡仪馆时,正看见老张跪在冰柜前,后颈插着支钢笔。他的皮肤正在晶格化,每块晶体都映着不同年代的城市街景。无名遗体转过身,机械眼锁定林夏的瞬间,她手中的钢笔突然发烫,内壁浮现出父亲的字迹:"快毁掉怀表!"
"太迟了。"遗体举起半块怀表,表盘上二十一个刻度正在依次亮起,"当二十一个轮回完成,所有容器都会……"
话音未落,整座殡仪馆突然剧烈震动。林夏感觉掌心的钢笔在疯狂汲取她的体温,墨汁顺着血管爬上脖颈。她看见老张的晶体身体开始崩解,每个碎片都化作人形——有穿长衫的、有中山装的、还有现代警服的,二十一个不同时代的"张警官"同时举枪对准遗体。
"原来你也是容器。"林夏突然笑出声,她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的符咒——与遗体胸口的一模一样,"父亲用二十年时间,在我身上刻了完整的轮回阵。"
遗体的机械眼突然爆出火花:"不可能!当年林修远明明……"
"明明被你杀了?"林夏的瞳孔完全变成琥珀色,钢笔从她掌心浮起,笔尖滴落的不是墨汁而是金红血液,"但你忘了,真正的容器不是身体,是……"
二十一个"张警官"同时扣动扳机,子弹在空中交织成金色的网。遗体在网中挣扎,机械义眼射出激光,却击中了林夏身后的冷柜。冰柜门炸开的瞬间,林夏看见里面并排躺着二十具遗体,每具都穿着不同年代的警服,左眼都嵌着半截钢笔尖。
"原来如此!"最年长的"张警官"突然开口,"我们才是真正的轮回笔,每次死亡都是新的书写!"他突然将钢笔刺入自己心脏,金红血液顺着笔尖喷涌而出,在空中绘出巨大的符咒。
遗体发出非人的惨叫,身体开始逆向解体。林夏看见二十年来的记忆碎片在空中飞舞:七岁那年父亲带她去博物馆,她偷偷碰了支展柜里的钢笔;十五岁在旧书摊买到本无字天书,用血写下名字后浮现出诡异符咒;昨天在病房,父亲将半块怀表塞进她枕头……
"小夏,活下去。"父亲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林夏转头看见他站在符咒中央,身体正在透明化,"记住,执念不是诅咒……"
符咒爆发的强光中,林夏感觉有无数双手在拉扯她的灵魂。她看见二十一个"张警官"化作流光没入钢笔,看见遗体化为齑粉,看见老张的晶体碎片在空中拼出父亲年轻时的模样。当光芒消散时,她发现自己站在精神病院天台,脚下是成堆的钢笔残骸。
拾荒者依旧在翻找废品,这次他捡起的是半块怀表。表盖内侧的字迹已经变成:"致最初的容器"。林夏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突然想起昨夜在病房,父亲用最后的力气在她掌心画了个符号——与怀表内侧的完全相同。
"姑娘,买表吗?"拾荒者突然抬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机械蓝光。林夏这才发现他的右手是金属义肢,掌心刻着与钢笔内壁相同的符咒。
手机在此时震动,是医院来电:"林小姐,我们在您父亲遗物里找到本日记,最后一页写着……"
林夏挂断电话,将怀表轻轻放在拾荒者面前的破布上。当她的指尖触到表盘时,二十一个不同年代的画面突然涌入脑海:1943年的上海租界,穿长衫的男子将钢笔刺入自己太阳穴;1967年的北方小城,戴红袖章的青年用钢笔在批斗文书上画下血符;1998年的南方雨夜,出租车司机握着钢笔在方向盘上刻下遗言……二十一个时空的碎片在林夏脑中炸开,每个画面里都有支相似的钢笔,笔尖都染着不同颜色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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