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宿江楼时,老陈借着月光临摹《瘗鹤铭》,煜明则整理着白天捡的碎瓷片。忽然,老陈指着窗外:“快看!江心的月影,多像《中秋帖》的‘一笔书’。”但见那轮圆月浸在江水里,被波浪揉成无数个“月”字,恰似米芾“八面出锋”的笔法。煜明摸出父亲留下的老砚台,倒了些焦山泉水,墨香混着江风,在案头织成半阙《水调歌头》。
“还记得吗?那年在采石矶,我们对着‘李白捉月’的传说争论整夜。”老陈放下毛笔,镜片上映着跳动的烛火,“你说‘诗仙的诗,是月亮掉进江里溅起的浪花’,我接‘文人的墨,是星光沉在砚底凝的霜’——如今在焦山看月,倒觉得每道月光都是古人未写完的上联,等着后来人用江声对出下联。”说话间,楼下传来打更声,梆子响过三声,竟与《枫桥夜泊》的节拍暗合。
五、归途刻在船舷的韵脚
次日清晨乘船离焦山时,老陈忽然指着船舷的水痕:“这波痕的走向,分明是《十七帖》的‘远宦帖’笔意。”煜明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晨露在船板上汇成的曲线,果然与王羲之的游丝牵带神似。更妙的是,一只水鸟掠过水面,足尖点出的涟漪,正好补上了“帖”字最后一点的留白——这或许是江涛最动人的对仗。
在“北固山”渡口登岸时,老陈的草帽被江风吹落在石墙上,帽影投在苔痕上,竟形成“心”字的轮廓。他不恼反笑:“当年米芾‘画山曰岱宗,染以金’,如今我们的帽影,也算得‘江风题心’了。”说话间,煜明拍下老陈捡帽子的瞬间,镜头里,老友的身影与北固楼的飞檐重叠,恰似一幅“人景互文”的水墨画。
行至“多景楼”前,满楼江风忽然让煜明驻足。他想起二十年前,两人在此处讨论“为何江楼总与诗心相通”,老陈曾说:“江是流动的宣纸,楼是站立的诗眼。”此刻凭栏远眺,大江东去,浪涛拍打着岸边的礁石,竟将“千古江山”的碑刻读成了平仄起伏的长调。老陈忽然从包里取出个小瓶,灌了些江水:“带回去磨墨,让这江声,也润润咱们案头的诗稿。”
后记
返程的渡轮上,老陈靠着桅杆打盹,阳光穿过云层,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像极了他们拓印过的那些碑刻。煜明翻开笔记本,看到最后一页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江潮的平仄,是礁石教的;老友的笑,是时光谱的。”指尖划过纸面,忽然摸到夹在页间的苇叶——那是在焦山芦苇荡捡的,叶面上的叶脉,竟天然构成“共”字的结构。
船过蒜山渡时,远处的金山已缩成淡墨一点。煜明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真正的诗心,不在碑上,在江风里,在故人的目光里。”看着身旁鬓角微霜的老陈,他忽然明白,这一路的寻诗,与其说是找古人的墨痕,不如说是在时光里,为友情谱出新的韵脚。那些共同踏过的古渡,共赏的江月,共饮的江水,早已在彼此的生命里,写成了永不褪色的《云麓词心录》。
靠岸下船时,老陈忽然指着天边的朝霞:“瞧,那片云像不像我们在焦山看到的‘鹤’字?”煜明抬头望去,朝霞正慢慢聚合成“松涛共韵”的轮廓——这或许是江天,给两位寻诗者,最动人的回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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