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雾沾湿了昱明的衣襟,他却浑然不觉。望着飞瀑如帘幕般垂落,忽然想起去年在雁荡山观瀑,云舟曾说:“瀑布是山的诗,跌落时碎成千万句,却让听的人得了满心清响。”此刻见这“水帘挂壁绕烟扉”的景象,更觉诗与景原是一体——那飞溅的水珠是文字的韵脚,那轰鸣的涛声是诗行的平仄,而他们站在瀑前的身影,正是这山水诗篇里最淡的那笔留白。
五、暮色归程:山月中的心印
夕阳西沉时,两人在谷底茶寮歇脚。山月初升,给峡谷镀上一层银边,远处秋虫低吟,与溪涧流水合奏着夜的序曲。云舟取出随身携带的诗稿,借着茶寮烛火,将今日所作《峡谷夜坐》念与昱明听:“‘山月无声浸石苔,松涛有韵入诗怀。此身已在烟霞里,何必桃源问去来。’”念罢笑道:“借你‘桃源此景应难觅’的意境,却换了个‘何必问去来’的心境,也算班门弄斧了。”
昱明望着跳动的烛影,想起日间所见:石碑上的字迹被暮色染得模糊,却更显苍劲;栈道在山影里若隐若现,宛如天与地的连线;秋径的落叶积了又散,却总有新的光斑落在石面上;飞瀑在月光下化作银练,水声却愈发清越。忽然明白,所谓词心,原是要在山水的开合中、在时光的流转里,寻得那一点不期而遇的共鸣。
“云舟兄可记得,”他端起已凉的茶汤,望着杯中游动的月影,“咱们第一次论诗,你说‘好诗如山水,贵在自然成章’。今日遍历峡谷,方知这‘自然’二字,不是未经雕琢,而是山水与人心相磨相契,终成浑然之境。就像你画的栈道、写的诗,还有这一路的清谈,看似随意,却都是咱们与这峡谷的缘分。”
茶寮外,山风又起,带着几片红叶落在石桌上。云舟忽然展纸研墨,笔走龙蛇间,将昱明的四首诗与自己的新作抄录成册,题曰《太行秋吟》。末了笑道:“古人有‘诗成泣鬼神’之说,咱们这诗,不过是山水泣鬼神时,咱们恰好拾了几片韵脚罢了。”
尾声:归途上的诗心
子夜下山时,月已至中天。石阶在月光下泛着青白,如一条银链垂落人间。昱明背着书篓,听着云舟踏碎落叶的声响,忽然觉得这一路行来,不是他们在寻诗,而是诗在寻他们——石碑上的旧句、栈道边的新画、秋径里的清谈、飞瀑下的真意,皆是山水递来的诗笺,等着他们用脚步去和,用心神去悟。
行至山门前,云舟忽然驻足,指着石碑上被月光照亮的诗句:“‘不负风光此际缘’,昱明兄可知,这‘缘’字,原是‘丝’与‘彖’相牵,就像咱们与山水、与诗心的牵连,看似无形,却早已织就千丝万缕。”他转身时,月光恰好落在鬓角,竟似染了一层霜雪,“待到来春,咱们再赴黄山,看那云海翻涌,或许又能拾得几串新的韵脚。”
昱明望着友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明白,《云麓词心录》里记的,从来不是华丽的辞藻,而是如太行峡谷这般,在山水相遇时、在友人心契处,自然流淌出的诗心。就像此刻山月无声,却照亮了整个峡谷,而他们的脚步,正踏在这无声的诗行里,走向下一个与词心相遇的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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