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欢的绣鞋碾过碎石,耳中还响着雾幕合拢的闷响。
山谷里的风裹着铁锈味,吹得她额前碎发乱飞。
断壁上的枯藤像无数条僵死的蛇,石祭坛上那柄青铜剑仍在往下滴血,一滴,两滴,在青石板上积成暗红的小潭。
最中央的紫水晶球悬浮着,紫光流转间,竟在地面投出扭曲的人影——那影子的轮廓,分明与云无咎的身形重叠。
“清欢。”司墨的声音压得很低,镇北剑的剑鞘轻轻碰了碰她手背。
他的掌心还带着方才扣住她时的温度,“这结界不止挡外人。”他抬下巴示意水晶球周围那层几乎透明的光膜,“你看。”
沈清欢眯起眼。
果然,紫水晶球外裹着一层淡青色的薄膜,薄膜上爬满细如蚊足的金色符文,方才在雾幕里见过的暗红符纹不过是它的简化版。
她摸向腰间的天音琵琶,檀木琴身还带着体温,弦丝在风里轻颤,像是在回应她的情绪。
“这符纹……”秦侍卫突然上前两步,指尖凝聚起一缕内力,轻轻点在光膜上。
“嗤”的一声轻响,他猛地缩回手,指腹上多了道焦痕。
“和三日前在云无咎书房看到的暗纹一样。”他扯下腰间的帕子裹住伤口,“当时那老东西在练什么邪功,身上就缠着这种纹路,只是没这么……”他顿了顿,“吃人的狠劲。”
白璃攥了攥沈清欢的衣袖,另一只手快速比划。
沈清欢看懂她的意思——“小心,这是云无咎的命门”。
她回握闺蜜的手,掌心触到白璃指尖的茧,那是常年绣金线磨出来的,“别怕,我们一起破。”
蔡工匠早蹲在地上,从布包里掏出个铜制罗盘。
这是他用半块陨铁和十二根磁石连夜打造的,专门探测异能量。
罗盘的指针疯狂旋转,最后“咔”地钉在水晶球方向。
“沈娘子,这结界的能量源就在那球里。”他抹了把额角的汗,“要破它,得先打乱符文的频率。”
沈清欢的手指抚过琵琶弦。
前世她在乐坊学过《破阵曲》,说是用音律扰乱人心,后来才知道,某些特殊的音律,连结界都能震出破绽。
她抬眼看向司墨,对方立刻点头,镇北剑横在身前:“我护着你。”
琴弦第一次颤动时,山谷里的风突然停了。
那是《破阵曲》的起调,清越中带着三分冷硬,像冰锥刺进棉絮里。
白璃突然扯了扯秦侍卫的衣角,指了指自己的绣针。
秦侍卫立刻明白,抽出腰间短刀,刀背轻轻敲击光膜——“叮”,清响混着琴音,在山谷里荡开。
符文开始扭曲。
原本整齐排列的金线像被搅乱的墨汁,有些地方凸起,有些地方凹陷。
沈清欢的指尖沁出薄汗,琵琶弦勒得指腹发红。
她想起上个月替司墨挡刀时,也是这样的疼,可那疼是甜的,因为能护着在意的人。
现在这疼,是要撕开云无咎的阴谋,是要让所有被他伤害的人,都能抬头看天。
“频率不对!”蔡工匠突然喊。
他的罗盘指针又开始乱转,“再高半个调!”
沈清欢咬了咬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散开。
她的琵琶弦陡然拔高,像是鹤鸣破云。
白璃的绣针不知何时已捏在掌心,随着琴音节奏,一下下轻点光膜;秦侍卫的短刀也配合着,刀背敲击的位置与白璃的针点错开三寸——这是他们方才用手语商量好的,要在不同位置制造共振。
“咔——”
一声脆响。
众人同时抬头。
光膜上出现一道蛛网状的裂痕,从顶部的符文开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司墨的剑嗡鸣起来,像是感知到了即将到来的对决。
沈清欢的手指在弦上划出最后一个高音,琴弦震颤的余波里,裂痕“轰”地裂开半尺宽的口子。
“好样的!”蔡工匠蹦起来,差点撞翻罗盘。
白璃攥着他的袖子直晃,眼睛亮得像星子。
秦侍卫松了口气,将短刀插回腰间,目光却始终没离开水晶球的方向。
然而下一秒,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紫水晶球的紫光突然暴涨,刺得人睁不开眼。
等沈清欢再看清时,水晶球前多了道身影。
月白锦袍,腰间系着青玉坠子,面上挂着温和的笑——正是云无咎。
他的指尖抚过水晶球,紫光顺着他的手腕爬上手臂,在他颈间形成一道暗纹,与结界上的符文如出一辙。
“清欢。”他的声音还是从前那样温雅,像是在说“今天的茶不错”,“我等你很久了。”
沈清欢的琵琶弦突然发出刺耳的颤音。
她这才惊觉,自己的指尖在抖——不是害怕,是愤怒。
前世她被他设计赶出乐坊,被休弃时他站在街角冷笑;重生后她步步为营,以为能避开他的陷阱,却不想他竟藏得这样深,连皇帝的安全都敢算计。
“把水晶球交出来。”司墨的声音像淬了冰,镇北剑离鞘三寸,寒光映得云无咎的脸有些发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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