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跳的鞋底刚蹭过门缝，门内的风就卷着一股腐叶混着铁锈的味道扑了满脸。
她被呛得直咳嗽，眯眼望去，才发现这门内哪是什么密室，倒像是座被岁月泡烂的地宫——穹顶垂着青苔般的藤蔓，地面铺着青石板，每块石板上都刻着歪歪扭扭的符文，像被小孩拿指甲抠出来的。
最诡异的是四壁，湿漉漉的水痕顺着砖缝往下淌，在墙根积成小水洼，倒映着众人发颤的影子。
"我就说秦太师那老匹夫藏东西不挑风水。"霍无赖扶着墙直喘气，刚才进门时他被那股幽蓝的光晃得踉跄，要不是林小跳眼疾手快拽了他胳膊，这位祖宗怕是要直接摔进墙根的水洼里当"落汤鸡鬼"。
"嘘——"花无缺突然竖起涂着丹蔻的手指。
他本就生得雌雄莫辨，此时在幽蓝的光里更像朵浸了夜露的芍药，"你们听。"
众人屏息。
地宫深处传来细碎的"沙沙"声，像有人用指甲刮石板，又像无数只蚂蚁在啃食墙皮。
林小跳的后颈起了鸡皮疙瘩，她摸向腰间的平安符——那是霍夫人用她的头发编的，此时正微微发烫，像在预警。
"来都来了，总不能打道回府。"陆九霄握紧腰间的佩刀。
这位捕头平日总板着脸，此刻刀尖却悄悄往林小跳身侧偏了偏，"跟上。"
可他们刚往前挪了三步，变故陡生。
"轰——"
地宫的穹顶突然砸下无数碎石！
林小跳下意识拽住霍无赖往旁边扑，却见阿青轻拍掌心，他那具用柳木做的替身傀儡"咔"地弹出双臂，替众人挡下了最猛的一波碎石。
花无缺则甩起水袖，红绸子像活了似的卷住头顶的藤蔓，整个人荡到半空，发间的银簪在幽光里晃出一片碎芒："小娘子，这石头可没长眼——哎哎哎我簪子！"最后半句是惨叫，原来块碎石擦着他鬓角飞过，把那支价值不菲的银簪砸弯了。
"祖宗我就说不该让戏子进地宫！"霍无赖被林小跳压在墙根，还不忘吐槽，"这时候该甩水袖还是该甩符纸啊？"
"闭嘴！"林小跳抹了把脸上的灰，突然注意到那些碎石坠落的轨迹——它们不是乱砸的，而是顺着地面石板上的符文在走！
每块被砸中的石板，符文都泛着更亮的幽光，像被喂饱了似的。
她想起霍夫人那本泛黄的日记里夹着的残页，上面画着类似的纹路，批注是"乱神纹，引煞入地，遇活物则噬"。
"大家看地面！"林小跳扯着嗓子喊，"那些石头是顺着符文砸的，得破了这些纹路！"
"怎么破？
拿脚踩？"霍无赖刚要抬脚，就被林小跳拍开："没看那符文在渗黑气吗？
踩上去你魂儿都得被吸走！"她翻出怀里的包袱——这是她出门查案必备的"百宝囊"，此刻正往外掉半块桂花糕、三个铜钱、还有霍无赖上次偷藏的瓜子壳。"找朱砂！
找墨！
霍夫人说过，镇灵符能破乱神纹！"
"朱砂在这儿！"阿青的傀儡突然从袖管里抖出个小瓷瓶——这傀儡跟着他守墓十年，连他藏在棺材角的私货都摸得门儿清。
花无缺则扯下腰间的香囊，倒出半盒胭脂："本公子的口脂是玫瑰汁调的，红得很，凑合着用？"
"行！
总比没有强！"林小跳抓过口脂，又把霍无赖的腰带解下来当笔刷——这位祖宗的腰带是粗麻编的，毛躁得很，"祖宗你忍着点，回头给你买新的。"
"得嘞，小跳你可劲儿造，祖宗我这条命现在都拴你裤腰带上了。"霍无赖倒豁达，趴在地上用指甲刮墙皮当砚台，"不过先说好，要是画错了符，你可得背我跑路。"
众人七手八脚开始画符。
林小跳蹲在最中间的石板前，回忆着日记里的图谱：镇灵符要先画三弯月，再绕九道云纹，最后点一滴活人的血当眼。
她咬了下指尖，血珠刚滴在符心，就见地面的乱神纹突然扭曲起来，像被烫到的蛇。
"有门儿！"陆九霄挥刀劈向另一块泛光的石板，刀身上的镇邪纹跟着亮起来，"继续画！"
阿青的傀儡举着朱砂瓶满地跑，花无缺的胭脂在墙上抹出歪歪扭扭的符，连孟婆都从袖里摸出根烟杆，用烟灰在地上画了个简化版的镇灵符——她画符时崔大娘在旁边冷笑："老不死的，你这符能镇鬼还是能镇你那杆烟枪？"孟婆也不恼，吧嗒吧嗒抽烟："丫头，你这转世前的脾气倒是一点没变。"
随着越来越多的镇灵符成型，那股攻击的力道明显弱了。
碎石不再往下砸，墙根的水洼也不再冒泡泡，连空气里的腐味都散了些。
霍无赖瘫在地上直喘气，指着花无缺笑："戏子，你那胭脂符画得跟蚯蚓爬似的，倒还真管用。"
"要你管！"花无缺抹了把脸上的灰，倒把自己抹成了大花脸，"本公子这叫...叫艺术加工！"
可就在众人刚松口气时，地宫深处传来一声闷响。
"咔嚓——"
地面裂开道缝隙，黑雾像活物般从中涌出，瞬间笼罩了半座地宫。
林小跳的平安符烫得她手指发疼，她抬头望去，就见黑雾里慢慢凝出个巨大的影子——那是张人脸，足有两人高，眼窝深陷，嘴角咧到耳根，红瞳里翻涌着像岩浆般的光。
"进来...才能活..."
那声音像两块石头在磨，刮得人耳膜生疼。
林小跳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门外那张血纸的字，原来是这东西在说话。
"小跳！"霍无赖突然扑过来把她拽到身后。
他本就虚弱，这一扑差点栽进墙根的水洼，却还是梗着脖子喊："祖宗我这辈子没怕过啥，你这破影子算个球！"
花无缺的水袖抖得更勤了，发间那支弯了的银簪却突然亮起来——是他偷偷往簪子里注了怨气。
阿青的傀儡捏紧了拳头，指缝里渗出柳木屑。
陆九霄的刀出鞘三寸，刀鸣声盖过了黑雾里的沙沙声。
而那巨大的幻影，正缓缓抬起它由黑雾凝成的手。
林小跳攥紧平安符，望着幻影红瞳里翻涌的光。
她知道，这才是真正的难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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