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散去,周晨独自坐在县衙后堂,望着窗外渐渐暗沉的天色,心中思绪万千。
回到开阳时,他去安置点看过,那些简陋得遮风都难的窝棚,聚集那么多人,迟早会出问题。那些窝棚、那些流民同一颗定时炸弹,时刻威胁着开阳。尽早解决,一刻也不能拖,这是周晨内心的想法。只是这几天,看完王丰交过来的财政收支情况之后,所有的雄心壮志都被浇灭。
想要建设发展新的开阳城,首先就是流民安置的问题。流民得不到安置,县里就难以安定,县里不安定,那发展开阳,万事皆休。而当前的开阳,养活那么多张嘴都困难,实在难以挤出钱去重建和安置。
周晨揉了揉太阳穴,试图缓解一下连日来的疲惫与焦虑。他深知,财政的困窘如同沉重的枷锁,束缚着开阳发展的脚步,也让流民安置工作举步维艰。所以他才不得不旧事重提,逼王、李两家拿钱出来,好启动流民安置工作。
只要将流民分散安置,待到来年有了收成,就无需县衙再帮扶。就如莲花村那般,白樱带着人下山安置之后,如今已无需县衙再支援什么。过两年,可能还能给县衙交税。
这些都是后话,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将流民分散安置,带他们去开垦荒地,挖渠修坝,建设家园。
当王、李两家的钱不情不愿的送过来,周晨立马亲自着手安排流民安置工作。他召集县衙所有官吏开会,强调道:“诸位,开阳的困难我想大家都知道,流民安置是当前县衙的头等大事,若有谁敢在此事上动手脚,不用心,到时休怪我翻脸无情。”
强调完事情的重要及纪律,周晨又开口道:“眼下钱财只够安置工作起个头,所以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王县丞,咱们当前有多少流民需要安置?安置这些流民,需要多少农具、多少种子,以及供养到他们可以自给自足,咱们还要投入多少粮食和物资?”
王丰赶忙翻开手中的簿册,神色略显紧张,说道:“县长,经初步统计,目前涌入开阳的流民,还待安置的有两千余人。其中老弱病残约占两成,青壮劳力约有一千二百人左右。若要安置这些流民,农具方面,估算需要锄头五百把,镰刀四百把,犁具两百套;种子的话,各类粮食种子至少需五百石。至于供养到他们能够自给自足,按每人每日六两粮食计算,预计还需投入粮食三万斤左右,此外,衣物、被褥等生活用品也需大量补充,初步估算还需购置棉被一千五百床,衣物两千套。”
听着这些数字,周晨就头疼。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是一大笔钱财支出。以王、李两家送过来的钱,若用来准备这些,一项都难完成。所以这些钱不能用来直接准备安置物资。于是周晨转向李狗子,吩咐道:“拨你一百缗钱,你将流民带到选定的开荒点,分散建十个村落。每个村落都要留城防军维持治安。王县丞你派吏员驻点组织他们自己伐木建房。”
两人领命称诺,只有李狗子一脸苦相,一百缗听着还可以,可哪里够花?
周晨不管这些,转头又看向周忠,问道:“流民中,手艺人几何?可有读书人?”
周忠连忙回道:“回县长,流民中有三人,会些铁匠手艺。具体如何,还不知道。另有木匠十人,泥瓦匠二十多。读书人有两个。整个流民两千多,老弱妇孺占一成。”
周忠微微点头,心中计较一番之后,开口道:“王县丞,给你两百缗,你带着那些手艺人,在城边建一座铁匠铺,打造农具。县衙的公房中,拨出两间给那两个读书人,叫他们开设一个学堂,教县内的小童认字,县里的孩子,都可以免费来学。”
王丰面露难色,犹豫着说道:“县长,两百缗钱要建一座铁匠铺,还得购置打铁所需的诸多工具和材料,还要开设学堂,实在捉襟见肘,怕耽误您的大事。”
周晨目光坚定,沉声道:“钱的事我会继续想办法。铁匠铺关乎流民日后开垦荒地所需农具,至关重要,你一定要多多上心。下面的人也要多盯着,账目做清楚。”
王丰无奈,只得应下:“是,卑职尽力而为。”
周晨又转头对周忠吩咐道:“你去流民安置点,挑选十个适合当学徒的年轻人,送去那三个铁匠那里当学徒,告诉他们,只要用心学,日后定能凭手艺过上好日子,还能为开阳出一份力。”
周忠应命,周晨又强调了一番县内今后工作的重点,以及对众人的要求,之后便宣布散会。众人皆应命离去,只留下王丰、李狗子和周忠。
面对他们,周晨说起自己的安排。“明日我将动身去彭城,看能不能求陶使君支援一下咱们开阳的建设。”
李狗子与周忠听完,神色中既有期待,又带着几分担忧。惟有王丰,眉头紧蹙,心中纠结。这个时候去彭城,是真的去求援,还是为稳固官位?王丰心中猜测却不敢问,只能试探性的问道:“陶使君事务繁忙,咱们贸然前去求援,能有几分把握?”
“开阳如今的困境,若仅靠自身,难以在短时间内妥善安置流民并实现重建。陶使君身为徐州刺史,不会眼睁睁看着开阳起乱的。” 话虽这么说,其实周晨心中一点底也没有。自己没信心,却不能让他们看穿,于是又叮嘱道:“你们在开阳也不可懈怠,铁匠铺的建设、学堂的筹备,还有流民安置的日常事务,都要抓紧推进。”
众人纷纷应诺,告辞离去。直到王丰欲走,却被周晨叫住。“城边酒肆中,我安置了一位故人,是你之前非常喜欢的女子,你可以去看看。若还喜欢,就带回家妥善安置,若无意,便留她继续在酒肆与秦姑娘为伴。”
王丰愣了半晌,点点头道:“好” 而后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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