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影入梦
玉皇大帝张兴东从九霄云外的紫殿惊醒时,案头的玉磬正发出第三声清响。他抬手按在眉心,掌下的温度竟带着股草料与尘土的腥气——那是凡间驴棚独有的味道,三百年了,怎么还缠在梦里?
侍立一旁的太白金星见他玄色龙袍的下摆沾着几根灰褐驴毛,惊得拂尘都差点脱手。"陛下这是......"
"金星,"张兴东的声音带着未散的恍惚,他捻起那根驴毛,竟在天界金光里微微蜷曲,"你说,一头驴若记着前尘,转世成人会是什么模样?"
太白金星稽首:"万物轮回皆需饮孟婆汤,洗去前尘。除非是带着极深的执念,或是......"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玉帝衣襟,"或是沾过天恩,魂魄里留着印记。"
张兴东望向云海翻腾的南天门。三百年前他历劫时,在太行山下的磨坊当过五年雇工,老板姓冯,家里有头灰驴,瘦得能数出肋骨,却有身油亮的毛,他唤它"老灰"。那驴犟得很,拉磨时非要顺着自己的步数走,错一步就尥蹶子;可每逢暴雪封山,它会背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镇上送粮,蹄子冻裂了也不停步。
归位那天,他见老灰被拴在磨盘旁,正用牙咬着他常坐的草垛,像是在挽留。他一时心软,指尖凝了滴天河露弹在它耳后:"若有来世,便去个不用拉磨的人家吧。"
原是句随口的承诺,却成了三百年的梦魇。昨夜的梦尤其真切——他又回了那磨坊,老灰倒在血泊里,腿被卸磨的石碾砸断,老板举着刀要宰它。他想冲过去,却像被钉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刀光落下。再睁眼时,是间土坯房,接生婆抱着襁褓笑:"冯家媳妇生了,是个大胖小子!"
那婴儿的耳后,有颗芝麻大的褐痣,正落在当年他弹天河露的地方。
"他叫冯振军。"梦里有人吆喝着报喜。
三日后,太白金星捧着凡尘簿进来时,脸色有些古怪。"陛下,查到了。"簿子摊开的页上,画着个二十岁上下的后生,浓眉大眼,耳后那颗痣清晰可见,"太行山下冯家庄,冯老实家的儿子,名振军。生辰......正是老灰归西那日。"
画像里的冯振军正扛着锄头下地,肩膀宽厚,手背青筋暴起,看着就有使不完的力气。张兴东指尖落在画像上,忽然想起老灰拉磨时绷紧的肌腱,也是这般透着股不服输的劲儿。
"他过得如何?"
"冯老实夫妇前年病故,这后生独自守着三亩薄田,"太白金星翻了页,"性子执拗,认死理。去年县里征徭役修河堤,他见监工打人,上去拦着,被打了三十棍也没松口,说'人不是驴,不能说打就打'。"
张兴东喉间发紧。他见过凡间的徭役,那些民夫被鞭子抽着推车拉货,像极了当年被蒙着眼拉磨的老灰。
"备云辇。"他起身时,龙袍上的金线微微颤动。
"陛下三思!"太白金星急了,"礼法司盯着呢......"
"朕去看看老朋友。"张兴东换了身粗布短打,把仙气敛得一丝不剩,活像个走江湖的郎中。
云辇落在冯家庄外的老榆树下,正是芒种时节,田埂上的麦子黄得晃眼。张兴东顺着田垄走,远远看见个后生正弯腰割麦,动作又快又猛,镰刀挥得像道银弧。割到地头,他直起身擦汗,耳后的痣在阳光下闪了闪——正是冯振军。
"这位大哥,"张兴东走过去,"讨碗水喝成不?"
冯振军扭头看他,眼睛亮得像淬了火:"进来吧。"他嗓门洪亮,带着股子土腥味的热乎气。
他家的院子收拾得利落,篱笆上爬满了牵牛花,墙角堆着整齐的柴火。冯振军舀了瓢井水递过来,瓢沿豁了个口,却洗得干干净净。"刚从井里打上来的,凉透了。"
张兴东喝了口,井水带着股甜意,和当年磨坊井里的水一个味道。他打量着院里的石碾,磨盘上的纹路还清晰,想来常常用。
"这碾子还在用?"
"嗯,村里没磨坊了,自己磨点面省事。"冯振军蹲在台阶上搓草绳,手指翻飞间,稻草就成了结实的绳股,"先生不是本地人吧?"
"四处走,瞧个病。"张兴东盯着他搓绳的手,那手指关节粗大,掌心全是老茧——老灰的蹄子磨出硬茧时,他曾用布给它裹了整整一个冬天。
"我这身子骨不用瞧,"冯振军咧嘴笑,露出两排白牙,"从小就壮实,就是......"他忽然挠挠头,"有点怪毛病。"
"哦?"
"总做些奇奇怪怪的梦,"他把搓好的草绳捆起来,"梦见自己蒙着眼转圈,听见石磨吱呀响,还闻到一股麦麸子味。醒来头就晕,像是转了一整夜。"
张兴东心头一震。
"还有回,邻村王财主家的驴脱了缰,直奔悬崖,"冯振军眼里闪着光,"我追上去一把拽住缰绳,那驴回头看我,眼里像是有泪。我摸着它脖子说'别怕',它竟真的不动了。"他忽然看向张兴东,"先生,您说驴通人性不?我总觉得,它们懂人话,就是不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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