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字用的是城主府赔罪的赎罪金,笔迹却模仿李怀璋当初歪歪扭扭的字体。
很快,半年的时间就过去了。
又是一个秋天,也是李怀璋和汀兰初遇的季节。
秋分那日,百草堂突然闭门谢客。
街坊们心照不宣地聚在院外,刘婶挎着早就备好的红鸡蛋,陈婆婆抱着虎头鞋。
当第一声婴儿啼哭穿透窗纸时,整条街爆发出欢呼。
"是个丫头!"接生婆满头大汗地报喜,"嗓门大得像她娘当年使剑的动静!"
李怀璋接过襁褓时,激动的都哭了。
汀兰虚弱地靠在床头,发梢还滴着汗,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明亮。
"就叫灵芝吧。"她手指抚过婴儿稀疏的胎发,"百草之首,能解百毒。"
三日后,百草堂摆了十桌"洗三宴"。
席面朴素却热闹:王铁匠抬来自酿的米酒,陈婆婆蒸了九层糕,连平日吝啬的茶商都贡献出珍藏的普洱。
孩子们抢着摸小灵芝的手,说沾沾"剑仙娃娃"的福气。
花生大士是踏着夕阳来的。
他特意换了身素色常服,带来的贺礼却让众人咋舌——一株栽在翡翠盆里的千年紫灵芝。
"这孩子..."他将玉盆放在堂前双剑下方,声音轻得只有夫妻俩能听见,"会继承你们最好的部分。"
李怀璋不懂这话的深意,只是憨笑着斟酒。
汀兰却望向剑与灵芝投在墙上的影子——那轮廓莫名像极了一个执剑的小人儿。
夜渐深时,喝醉的街坊开始唱起跑调的山歌。
花生大士悄悄离席,在门口回望——灯火通明的百草堂里,李怀璋正抱着女儿笨拙地摇晃,汀兰倚在他肩头打盹。
檐下那对新悬的铜铃在晚风中轻响,像是岁月温柔的叹息。
李当归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盏边缘,釉面上细小的裂纹让他想起大姐常说的那句话:"咱们百草堂的人啊,都是摔打过的药碾子——越磨越亮堂。"
他此刻才真正明白其中分量。
若那场大雪夜里母亲腹中的光点稍弱半分,若父亲挥出的剑气偏差一寸...这世上就不会有叉腰站在药柜前,把黄连称得精准无比的李灵芝。
他想起大姐捏着他耳朵往药房拽的力道,想起她熬夜给他缝补衣服时灯下的侧脸,更想起自己高烧不退时,那双替他擦汗的、带着香气的手。
他不敢想象没有大姐的日子。
他好想现在就回百草堂,好好的抱一抱她,对她说一句“辛苦了”。
"第三年杏花开的时节——"花生大士的声音突然轻快起来,白眉随着笑意扬起,"你们猜怎么着?百草堂的房梁又被踩塌了!"
这次不是仇家,而是挤在屋顶看热闹的街坊。
汀兰的阵痛从清晨开始,到晌午时分,整条西市的人都听见她中气十足的骂声:"李怀璋!再敢让我生第三个,老娘用骨剑给你阉了!"
"朱砂那丫头..."老人模仿婴儿啼哭的样子鼓起腮帮,"嗓门比她姐姐还亮三分!"
李当归眼前浮现出二姐的模样——永远哼着跑调小曲捣药的姑娘,打翻药罐后会偷偷用零花钱补上,总爱给苦药里加一勺蜂蜜的傻丫头。
"接生婆说没见过这么活泼的新生儿。"花生大士手舞足蹈地比划,"小脚丫蹬得襁褓都散开,活像条离水的锦鲤!"
静姝"咯咯"笑起来,黑发随着动作轻颤。
她想起李朱砂给自己编花环时笨拙的手法,想起她偷偷往宁芙剑鞘里塞桂花糖的傻气。
"名字是汀兰起的。"花生大士捋着胡须,"说这丫头掌心有颗朱砂痣,红得像她爹当年挨打时溅在雪地上的血。"
宁芙的嘴角微微上扬。
她记起第一次见到李朱砂的场景——那姑娘居然敢用沾满药汁的手摸她的寒螭剑,还笑嘻嘻地说"将军的剑缺了点甜味"。
"宴席又摆了整整三天!"老人拍着膝盖,"陈婆婆熬的红蛋染红了半条河,王铁匠醉得抱着紫灵芝哭诉打铁四十载不如抱孙香..."
雀翎灰白的瞳孔里泛着温柔的金芒。
她想起李朱砂是如何接纳自己这个异族人的——那丫头不问过往,不管身份,只是高高兴兴地塞给她一枚绣着歪扭梅花的香囊:"这样你就是我们家的人啦!"
窗外的暮色渐浓,最后一缕阳光斜斜地照在众人脸上。
李当归突然很想知道——当年父亲抱着二姐时,是否也像现在这样,觉得世间所有风雪都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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