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对方眼中那份真切的哀伤,又让她想起百草堂那些为亲人试药的贫苦百姓。
"咱们去十里亭用饭。"李当归突然说,"你也一起。"
青鸢眉头紧锁,银针在袖中轻颤。
她刚要开口,却见那乞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衣襟:"使不得啊老爷!我这种贱民..."
"无妨。"李当归已经牵起白马,"一顿饭而已。"
乞丐的眼神闪烁不定,在李当归和十里亭之间来回游移。
他护着衣襟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像是在进行某种激烈的内心挣扎。
雀翎的骨笛无声地滑入掌心。
她敏锐地注意到,每当远处十里亭的灯火闪烁时,乞丐的瞳孔就会不自然地收缩。
"走吧。"青鸢最终叹了口气,银针收回袖中。
她的黑马不耐烦地踏着蹄子,溅起一片尘土。
乞丐佝偻着跟上,左腿的残疾此刻显得格外真实。
他每走几步就要扶一下路边的树干,喘息声粗重得像破旧的风箱。
可当李当归回头时,却捕捉到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那绝不是饥饿之人该有的眼神。
十里亭的轮廓在前方若隐若现。
暮色渐沉,路边的一个茶摊上悬着两盏昏黄的灯笼。
摊主是个独眼老汉,正用铁勺搅动着一锅冒着热气的羊肉汤。
李当归三人选了张靠边的木桌,乞丐局促地坐在下首,脏手在衣襟上擦了又擦。
"吃吧。"李当归将一碗浮着油花的肉汤推到他面前。
乞丐的喉结剧烈滚动,突然抓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
肉块塞得腮帮鼓起,油汤顺着胡须滴落,他却连擦都顾不上,活像只饿极的野兽。
"慢些..."李当归轻声道,灰白眸子映着灯笼的光。
乞丐突然抬头,油亮的嘴唇咧开一个古怪的笑:"多谢贵人!我娘要是知道..."他声音戛然而止,低头猛扒米饭,仿佛刚才的哽咽从未存在。
青鸢的银针在桌下闪着寒光。
她盯着乞丐吞咽时脖颈的蠕动——那节奏太过规律,根本不像是饿极之人该有的进食方式。
"你的腿..."李当归斟了杯粗茶推过去,"怎么伤的?"
乞丐的筷子停在半空。
灯笼的光将他佝偻的影子投在土墙上,扭曲如鬼魅。"打仗呗..."他突然嗤笑一声,"保家卫国的老爷们放箭时,可不管前面是敌军还是老百姓。"
茶汤在粗瓷杯里晃出涟漪。
李当归想起紫金关外那些流民,胸口突然发闷。
“那你又是怎么落到这步田地的?现在又住在哪里?”
李当归再一次问道。
雀翎的骨笛无意间碰到桌沿,发出清响。
"破庙,桥洞,哪儿不能躺?"乞丐啃着骨头,含糊不清地说,"众生皆苦啊...你们当我是乞丐,可我看你们..."他油亮的眼睛突然直视李当归,"比我惨多了。"
青鸢的银针"叮"地扎进桌板。
乞丐却恍若未觉,继续啃着骨头:"我至少知道明天要讨饭,要给我娘攒药钱..."他吐出一块碎骨,"你呢?知道自己的路在哪儿吗?"
夜风突然掀起茶摊的布幡。
李当归的茶杯"咔"地裂了道缝——他竟没察觉自己何时握紧了拳头。
"胡言乱语!"青鸢拍案而起。
摊主独眼里的阴鸷一闪而过,铁勺在锅沿刮出刺耳的声响。
乞丐却突然笑了。
他沾满油渍的手从怀中摸出个东西——正是李当归给他的铜钱。
"这个还你。"铜钱"当啷"落在桌上,转了几圈才停住。
三人愕然间,乞丐已经起身,迈着大步离开了茶摊。
茶汤的热气还在粗瓷碗上袅袅升起,乞丐坐过的木凳却已经空了。
雀翎下意识摸了摸腰间,脸色骤变——兽皮不见了!
"不好!兽皮被偷了!怎么可能..."她猛地站起,灰白长发扫过桌面。
骨笛在掌心发出尖锐的蜂鸣,笛身上那些血色纹路此刻全部变成了警示的深黑色。
青鸢的银针"唰"地钉在门槛上——那里留着半个潮湿的脚印,形状古怪地扭曲着,像是故意用某种特殊步法留下的痕迹。
"不到三息时间。"李当归盯着桌上还在打转的铜钱,声音发紧,"我们三个人盯着,他竟能..."
驿亭外的黑暗里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三人冲出门时,只见乞丐的身影在百步外的田埂上一闪而过。
月光照在他原本佝偻的背上——此刻那身影挺拔如松,左腿哪有半分残疾?
更骇人的是,他每次踏步,足尖竟似不沾尘土,宛如凌空虚度。
"追!"青鸢的黑马如离弦之箭射出。
可接下来的一幕让所有人毛骨悚然:乞丐明明在缓步而行,三人纵马狂奔却始终追不上。
他的破衣在夜风中翻飞,偶尔回头的瞬间,浑浊的眼睛里竟闪烁着星辰般的光芒。
"站住!"雀翎的厉喝划破夜空。
她一拍黑马,再次加速冲了出去。
长发在风中猎猎飞扬,骨笛已横在唇边。
乞丐突然转向一条羊肠小道。
那条路窄得根本不容马匹通过,两侧荆棘丛生。
可他的身影在荆棘中穿行,枝叶竟自动分开让路,转眼就消失在黑暗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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