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哥窟的月光像一把生锈的刀,将巴扬寺的石塔削成参差的鬼影。陈青山的靴底碾过护城河岸的青苔,青铜钉在腰间布袋里突突跳动——这是三丈内有藤偶活动的征兆。三天前在长白山老林子里拾到的银镯,此刻正在他掌心发烫,镯芯錾刻的镇山纹裂了道细缝,渗出翡翠色的树浆。
河面突然翻起鱼肚白的浪,一截缠着红绳的藤偶手臂浮出水面。陈青山用钉尖挑起断肢,指甲盖上未干涸的血渍凝成个倒写的“巽”字——这是春草用赫哲族血咒留下的记号。他反手将青铜钉扎进龟裂的河岸,钉尾铜铃嗡嗡震颤,惊起芦苇丛里几只碧眼乌鸦。
“陈先生来得比蛇藤爬得还快。”
穿绛紫纱笼的少女从石塔后转出,腕间银铃缀着七颗狼牙。她赤足踩过的地方,青苔瞬间枯死成蛇蜕状,挎着的竹篮里,蓝睡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零,“波功大师在圣剑寺地宫温了蛇藤酒,说要请您品鉴六百年陈的恩怨。”
陈青山钉尖挑起一朵残莲,花瓣簌簌剥落,露出蜷缩在花芯的碧眼蛇。蛇信子嘶嘶吐出高棉语:“镇山人的血浇灌的藤蔓,开出的花才配得上蛇母祭坛。”
“缅寺养的蛇崽子,也敢惦记长白山的龙气?”他手腕一抖,毒蛇被钉死在石雕飞天的莲花座上。蛇血渗进石缝,竟勾勒出湄公河与长白山暗流相连的水脉图。
少女突然褪去人皮,青藤骨架咯吱作响:“春草姑娘的脚链,倒是衬我的蛇藤。”她藤蔓状的手指扯开衣襟,胸口嵌着的冰魄石映出春草被倒吊在青铜柱上的景象——九条蛇藤正从她脚踝的胎记里钻出,每根藤尖都缀着刻满镇山咒的铜铃。
青铜钉猛地扎进地面,陈青山借力腾空跃起。钉尖刮过少女眉心,带出一串混着金粉的血珠。血珠坠地炸开青烟,烟雾中浮现岩温被铁链锁在树洞里的画面,他脖颈处的鱼皮护符正在被藤蔓吞噬。
“黔宁王府的看门狗,就该拴在沐英的坟头。”藤妖尖笑着退进石缝,抛下的蛇鳞在地面拼出高棉文字:寅时三刻,拿镇山钉换活人。
护城河水突然逆流,陈青山追着青铜钉的震动闯入坍塌的西门。残垣上的飞天壁画睁开血眸,手中莲花竟缓缓转向东北方。他抹去墙根苔藓,露出半截沐英手书的碑文:“洪武三十一年,镇暹罗蛇母于此,后世启封者当以血脉为钥……”字迹被利器截断处,黏着未干涸的翡翠树浆。
地宫入口传来铜铃闷响,陈青山劈开蛛网闯进甬道。岩壁渗出的人鱼膏无风自燃,蓝火映出满地青铜锁链——这些碗口粗的链条本该缠着镇龙柱,此刻却断成数截,断口处爬满正在蜕皮的蛇藤。
“青山哥当心头顶!”
春草的厉喝从暗河对岸传来。陈青山旋身后仰,九条藤蔓擦着鼻尖扫过,藤尖绽开的血盆大口中,赫然是波功豢养的降头师头颅。青铜钉横扫斩断藤蔓,粘稠的黑血喷溅在碑文上,竟显出一行暗红小字:“倒悬北斗,地脉逆流。”
暗河突然沸腾,三十六个漩涡中心浮起藤偶残躯。这些傀儡关节处钉着镇河钱,眼眶里塞着长白山的冰魄石。陈青山扯断三根发丝缠在钉尾,发丝入水的刹那,所有藤偶齐刷刷指向圣剑寺中央塔殿。
“波功在仿造七星锁龙阵!”春草的声音混着铜铃碎响,“他把湄公河支流改道成倒写的北斗,要借水势冲垮长白山暗河!”
青铜钉突然脱手飞出,钉入某尊藤偶眉心。陈青山劈手夺过傀儡怀里的铜匣,匣内羊皮卷写着暹罗咒文:“蛇母祭坛需镇山女心头血为引,辅以长白山七大暗泉冰魄……”
暗河对岸传来波功的冷笑:“陈先生可知,这铜匣是用沐英战船的龙骨所铸?”
河水轰然炸开,明代沉船残骸浮出水面。船板缝隙里钻出的蛇藤正疯狂吞噬青铜钉,陈青山跃上桅杆,钉尖刮过主帆的黔宁王府徽记,竟带出一串火星——六百年前的朱砂符咒在月光下显形,与春草脚踝的胎记完美契合。
“沐英当年钉得住蛇母,他的后人却要亲手拔钉。”波功的权杖敲击船艏像,“你猜,是暹罗的蛇藤先吸干这丫头的血,还是长白山的龙脊先碎成齑粉?”
春草突然闷哼,腕间银镯裂开细纹。陈青山割破掌心按在船帆符咒上,鲜血顺着朱砂纹路流淌,渐渐拼出完整的镇山咒。青铜钉引动七枚铜钱飞起,嵌入沉船七处要害:“黔宁王镇山钉在此!六百年前钉得住妖,今日就钉得死你这蛇孙!”
铜钱入木的刹那,整条沉船化作齑粉。陈青山接住坠落的春草,她心口浮现的倒悬北斗痣正渗出血珠。暗河水退去后,河床露出青铜浇筑的蛇母像,獠牙上卡着半枚虎符——符身裂纹里渗出的黑血,与春草胎记的汁液如出一辙。
圣剑寺方向传来法鼓轰鸣,陈青山将虎符按在蛇母眉心:“波功在荔枝山摆了更大的阵。”
春草按住他流血的手腕:“从蛇藤钻进我血脉那刻起,七星阵每破一处,咒术就反噬三分。”她扯开衣襟,锁骨下方显出藤蔓状的瘀青,“要斩草除根,得去蛇母庙找当年的镇龙钉。”
护城河突然卷起腥风,陈青山背起春草冲向密林。身后藤偶大军破土而出,每具傀儡脖颈都系着刻满镇山咒的铜铃。月光照在青铜钉上,钉尖的冰裂纹泛起血色——千里外的长白山监测站里,那日苏盯着突然紊乱的地磁曲线,掌心覆上微微隆起的孕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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