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陈红的蓝布衫襟上沾着面粉,显然是从食堂刚下班就赶过来,“您跟爹好好的,离哪门子婚啊?”
她身后的二女儿陈彩攥着帕子直抹眼角,发辫上还别着给孩子喂奶时蹭的米糊糊。
李秀兰的手指在石桌上敲出三声脆响,目光扫过跟在最后的大儿子陈伟——他的布鞋尖正碾着门槛上的碎瓷片,和他媳妇王翠兰上午被按跪的位置分毫不差。
“都坐。”她指腹划过搪瓷缸沿的缺口,那是十年前陈大山醉酒砸的,“先说清楚,今儿谁要是拿‘夫妻情分’当说辞,就先去灶房喝三天馊粥。”
三女儿陈雨的白毛巾还搭在脖子上,从毛巾厂赶回来的路上跑丢了一只鞋,此刻光着脚踩在青砖上:“娘,小宝还在镇上念书,要是同学知道咱家家散了……”
话没说完就被李秀兰截断:“你爹跟他弟媳滚炕席的时候,咋没想到小宝的脸面?”
石磨碾过黄豆般的沉默里,小儿子陈豪的球鞋在院角蹭出细响——他被老师从宿舍叫回来,校服口袋里还揣着没吃完的窝窝头。
李秀兰看见他袖口磨出的毛边,喉结动了动,终究没像往常那样伸手替他拽整齐。
“娘,”陈伟突然开口,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絮,“翠兰她……她不懂事,昨儿的事是她猪油蒙了心,您大人有大量……”
“住嘴!”李秀兰拍得茶缸跳起半寸高,溅出的水珠渗进石桌那道十年前她被推搡时磕出的裂缝,“你媳妇带人来砸门的时候,你躲在你二婶的三层小楼里吃红烧肉吧?”
她摸出那叠信笺甩在石桌上,泛黄的纸页上“棉桃”二字在暮色里泛着暗红,“你老丈人当年用我的银元买砖起房时,可曾念过我这个亲家母在喝糊糊?”
陈红突然看见娘鬓角的白发在风里飘,像老槐树皮上挂的残雪。
她想起十二岁那年,爹把娘陪嫁的樟木箱底的银元偷去给二婶打金镯子,娘蹲在槐树下啃硬窝头,却把新蒸的白面馍塞给她和妹妹。
此刻石桌上那半张带烟土味的收据,边角的毛边正像当年娘被剪刀划破的指尖。
“不是要劝我?”
李秀兰突然从蓝布衫里掏出本皱巴巴的账本,纸页间夹着几片枯黄的茉莉花瓣,“七六年冬,你爹把队里分的半袋黄豆换成酒,我揣着你们四个饿了三天;七七年春,你二婶生孩子,你爹偷了我给彩彩攒的布票——”
她的手指划过账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迹,最后停在“金镯子三钱七分”那行,墨迹被水渍晕染得像团淤血,“这些账,你们替他还清了,我就不离婚。”
二女儿陈彩突然哇地哭出声:“娘,您心里苦,咱都知道……”
话没说完就被李秀兰打断:“知道?知道你爹把我陪嫁的柏木房梁拆去给你们二婶搭鸡窝?知道他把我爹刻着窑号的青砖挖去铺他相好的院子?”
她站起身,蓝布衫在晚风里绷得笔直,像面褪了色却仍硬挺的旗,“我忍了三十年,不是为了让你们觉得娘该忍一辈子。”
小儿子陈豪突然跑过来抱住她的腿,窝窝头掉在地上滚出老远:“娘,我以后不跟爹去二婶家吃红烧肉了,我跟您喝糊糊……”
李秀兰的手悬在他乱蓬蓬的头顶,终究还是轻轻落下,摸到他后颈上跟陈大山同款的黑痣——那是她曾以为能拴住男人心的印记,此刻却像块烧红的炭。
院门在这时“吱呀”一声开了条缝,王翠兰的胭脂脸从门缝里探进来,看见石桌上的信笺和收据,猛地缩了回去。
陈伟的肩膀抖了抖,却没敢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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