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盖旋开的瞬间,药香混着蜜枣的甜味在潮湿的空气中弥漫开来。叶徽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这分明是叶家独有的姜枣茶配方,连黄酒的比例都分毫不差。
"家里祖传的方子。"许清将杯子递过来,杯身上绘着淡雅的兰草,"说是曾外祖父从一位民国时期的大夫那儿学来的。"
叶徽接过杯子,温热的触感透过陶瓷传到掌心。他抿了一口,熟悉的味道在舌尖绽开。不会有错,这当归与红枣的比例,这文火慢熬的火候,甚至最后那滴绍兴黄酒的提香,都是他当年亲手教给叶家厨娘的独门配方。
"好茶。"他的声音有些哑,"像......故人的手艺。"
许清歪着头看他,发髻上的木簪在应急灯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你总给人一种'曾经沧海'的感觉,明明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
书架间的应急灯忽然闪烁几下,随即恢复正常照明。突如其来的光亮中,叶徽这才看清许清腕上那串红玛瑙的细节——珠子大小不一,最大的一颗上刻着几乎磨平的"叶"字。这正是他前世送给表妹及笄礼的那串,当时特意找了苏州最好的匠人,选了十八颗西域玛瑙,每颗都刻了不同的吉祥纹样。
"雨势小了。"许清看了看窗外,将保温杯收回包里,"我该锁门了。"
叶徽将《石头记》放回原处,却在最后一刻被许清拦住。
"特藏室的书不外借,需要教授担保。"她犹豫片刻,从书架上取下一张银杏叶形状的便签纸,"但如果你感兴趣,每周三下午我在这里值班。"她在便签上写下一串数字,"这是我的微信。"
叶徽接过便签,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指。那一瞬,他仿佛看见两个时空重叠在一起——民国二十年的梅雨季节,表妹也是这样把油纸伞递给他,指尖冰凉如玉石。
"许助教相信前世今生吗?"他突然问道,声音比自己预想的更为低沉。
许清明显怔住了,随后轻笑出声,眼角泛起细小的纹路:"学文献的人,总归是信的。那些古籍上的批注、钤印、折痕,不都是前人留下的魂魄吗?"
她锁上特藏室的门,雨声忽然变得清晰起来。叶徽看见她单薄的肩膀微微发抖,便递上半干的外套。
"你呢?"许清裹上带着中药气息的外套,抬头直视他的眼睛,"为什么发给我的课程咨询短信,都用'之乎者也'的语法?"
叶徽撑开随身携带的油纸伞——那是《南方雨巷》的戏用道具,他特意要来的。"或许因为......"伞面倾斜,遮住两人头顶的雨幕,"我确实死过一次。"
许清没有笑。在伞下的密闭空间里,她仰头看着叶徽的眼睛,目光清澈得令人心惊:"像《牡丹亭》的柳梦梅?"
"更像《南柯记》的淳于棼。"叶徽轻声说,"大梦一场,醒来蚁穴尚温。"
他们沿着被雨水洗亮的青石板路慢慢走着。芭蕉叶上的水珠不断滚落,砸在伞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某种古老的摩斯密码。许清忽然停在一株开败的白山茶前,弯腰拾起一朵凋零的花。
"这株'雪塔'本该腊月开花。"她将残花放在掌心,花瓣边缘已经泛黄,"今年气候反常,四月才开,两天就谢了。"
叶徽凝视着她掌心的白花。前世表妹的院子里也有一株"雪塔",是他从杭州灵隐寺带回的珍品。那年他肺病加重,咳血卧床,表妹每天都会换一朵新开的茶花在他枕边,直到花期结束。
"明年它会按时开的。"叶徽说。
许清挑眉:"你怎么知道?"
"直觉。"叶徽接过那朵残花,指尖不经意划过她掌心的纹路,"就像我知道你读《红楼梦》,每次到第八十回就停下。"
许清猛地抬头,瞳孔微微收缩:"这不可能有人知道!我从没告诉过任何——"
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吹斜了雨丝,打断了她的话。叶徽将伞又倾斜几分,这个动作让他半边肩膀暴露在雨中。许清望着他被雨水打湿的白衬衫,忽然伸手拂去他肩上一片不知何时落上的花瓣。
"艺术楼到了。"叶徽停在台阶前。雨幕中,隐约传来钢琴声,是肖邦的《雨滴前奏曲》,弹奏者显然技艺不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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