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张建军突然折返,手里攥着皱巴巴的住院单:“顾医生,我妈说… 还是想试试。” 他的眼睛通红,手机屏幕亮着,那条 “放弃治疗” 的短信已经删除,新的草稿写着:“爸,我没辜负你临终前的话”。顾承川注意到他输入时,拇指在 “辜负” 二字上停留了三秒,和上午按灭手机的时间一样长。
“好。” 顾承川重新拿出止血钳,这次他没有用它比划解剖图,而是轻轻放在王秀英的病历上,“手术方案我会调整,尽量缩小切口 —— 就像您说的,要留出抱孙子的力气。” 张建军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手机终于放进裤兜,那里的白漆蹭到了止血钳的金属柄,像道温暖的划痕。
夜幕降临,顾承川在值班室看见王秀英被推进病房,她正指着天花板上的灯,对张建军说:“这光啊,比你爸当年修的灯泡亮多了。” 老人的手在空中划出个半圆,像在描绘未来的时光,而张建军的手虚虚护在她肘弯处,像在守护盏随时可能熄灭的灯。
顾承川摸向自己的白大褂口袋,止血钳还在,只是钳头的划痕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柔。他想起王秀英手腕的编号,想起张建军手机里的短信,突然明白,医学从来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就像止血钳既能划开病灶,也能轻轻接住患者落下的泪。那些被他忽略的、藏在老年斑褶皱里的故事,那些在手机屏幕上闪烁的、没说出口的爱,才是真正需要他用余生去 “清扫” 的、关于生命的淋巴结。
这一夜,顾承川在手术方案背面画了幅简笔画:一位老人牵着年轻人的手,掌心向上,掌纹里藏着止血钳的轮廓。旁边标注:“手术切口长度:12 厘米;生命的重量:无法丈量 —— 但每个选择,都该带着体温。” 怀表在桌面滴答作响,他知道,当止血钳不再是冰冷的器械,当数据开始与眼泪共鸣,那些被疾病割裂的生命,终将在医者的注视里,重新长出带着褶皱的、温暖的肌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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