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洁工趁机窜向消防通道。龙安心只来得及看清他右手缺了根食指——和那个包工头王勇一模一样。
"快找!"陈默跪在灰烬中翻找,"1983年那份原始记录!"
龙安心在烟雾中咳嗽着,目光扫过狼藉的架子。突然,他在角落发现个铁皮箱,锁眼周围有新鲜划痕——有人试图撬开它。
钥匙插进去,严丝合缝。箱子里只有一本薄薄的册子,封面用毛笔写着《苗疆风物志》,落款是1951年。翻开内页,夹着张发黄的照片:一群穿中山装的干部围坐在火塘边,中间是个穿苗服的老者,正在往木牌上刻符号。
照片背面写着:"湘西土改工作队与歌师吴老九抢救民族文化遗产合影"。
"找到了!"陈默的声音在发抖,"这是最早的官方记录!比林氏集团的注册早了半个世纪!"
龙安心却盯着照片里的苗服老人——那眉眼,那缺了半截的小指,分明是年轻时的务婆。原来她本姓吴,是歌师的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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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法院的调解室**冷得像冰窖。林妍坐在对面,手指上的钻戒在阳光下闪着冰冷的光。她身边的王勇脖子上贴着纱布,右手藏在桌下——昨晚在档案馆被门夹伤的。
"撤诉可以。"林妍推过一份文件,"把这个签了。"
龙安心扫了一眼,是《商标共存协议》。条款写着允许合作社继续使用七个符号,但必须注明"授权自林氏集团"。
"休想。"他把文件撕成两半,"这些符号属于全体苗族人。"
林妍突然笑了,涂着猩红指甲油的手指敲打着桌面:"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她凑近,香水味熏得龙安心想吐,"你拼命保护的这些东西,在苗语里叫'阿耶玳'——意思是'死人的文字'。"
龙安心浑身发冷。他想起务婆说官府见了这些符号要杀头,想起阿吉伯用血画的那个鱼骨,想起歌本边缘务婆写的那行小字:"官家要纸我们就给纸,要字我们就写字......"
"她骗了你。"林妍的声音像毒蛇吐信,"这些根本不是文字,是古代苗巫的诅咒符号。"她翻开一本发霉的古籍,"《辰州府志》记载,乾隆年间苗民起义前,就是用这些符号传递密信。"
王勇突然插话:"我们可以告你宣扬封建迷信!"他缺了食指的右手挥舞着,"现在政策可不允许搞这些!"
调解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吴晓梅扶着墙站在那里,瘦得像张纸。她手里举着个老式录音机,按下播放键——喇叭里传出务婆苍凉的歌声,正是那首《开天辟地歌》。
"听......"她虚弱地说,"第三段......"
歌声中,务婆用苗语反复吟唱着一个词:"阿耶玳"。但仔细听会发现,每次发音都有细微差别——有时是"阿耶玳",有时是"阿耶代",甚至还有"阿耶呆"。
"这是语言学上的'音位变体'。"陈默突然明白过来,"说明这个词是外来语!"
林妍脸色变了。她猛地站起来,碰翻了茶杯:"胡说八道!"
"《华阳国志》记载,"吴晓梅一字一顿地说,"三国时期诸葛亮南征,曾命人创制'夷字'教化西南少数民族。"她咳出一口血,继续道,"务婆说,'阿耶玳'是古汉语'夷字'的苗语音译——意思是'我们的文字'。"
满室寂静。龙安心想起务婆木牌上那些符号——它们确实有些像简化的甲骨文。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些"苗文"实际是......
"汉苗文化交融的活化石。"陈默激动地翻开《苗疆风物志》,指着其中一页,"看这里!1951年的调查记录明确说,这些符号与巴蜀图语有渊源!"
林妍的律师突然开始收拾文件:"我的当事人需要重新评估......"
"晚了。"陈默冷笑,"我已经向国家民委提交了《关于湘西苗族符号的文化认定申请》。"他看向龙安心,"顺便,州电视台想采访你们合作社,主题是'民族团结背景下的非遗保护'。"
林妍摔门而出的声音像声枪响。王勇临走时恶狠狠地瞪了龙安心一眼,缺指的手在脖子上比了个割喉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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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寨子的车上**,吴晓梅昏睡在后座,额头烫得像块炭。龙安心握着方向盘,目光不断瞟向后视镜——有辆黑色越野车从县城就一直跟着他们。
"是记者。"陈默翻着手机,"你那事上热搜了。"
龙安心一愣。陈默把屏幕转过来——是州非遗中心小王病床上发的长微博,配图是烧焦的档案馆文件和那本《苗疆风物志》。标题触目惊心:《谁在焚烧我们的共同记忆?》
评论区已经炸锅。最顶上的一条写着:"查查林氏集团的扶贫项目!他们在雷公山自然保护区内违规开发!"
山路拐弯处,龙安心突然急刹车——前方路中央横着棵新砍倒的松树。后视镜里,那辆黑车正加速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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