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证明对方恶意抢注。"陈默的视线移到吴晓梅身上,"比如...有家族传承谱系?"
吴晓梅放下绣绷,从颈间取下银项圈。内圈刻着细如发丝的苗文,她蘸水在桌面临摹出几个字符。陈默突然凑近屏幕:"这是...工匠标记!"
他发来份清代《苗疆见闻录》的扫描件。其中记载:黔东南银匠会在作品刻"隐形文",需用石灰水显影。龙安心立刻找来寨里的老银匠,用祖传方法处理吴晓梅的项圈——果然浮现出"吴氏天罡"四个汉字和制作年代"光绪十七年"。
"这就对了!"陈默激动地拍桌子,"传统知识..."
视频突然中断。龙安心转头发现电风扇停了,灯泡也灭了——又是雨季常见的停电。吴晓梅摸出煤油灯,火光中她的影子投在墙上,与晾挂的绣片重叠,仿佛古老的皮影戏。
"先用这个。"她递来张靛蓝布,上面用米浆画着新设计的商标:星辰纹环绕着汉字"归山",但每个笔画都由微型蝴蝶纹构成。
龙安心突然想起父亲工具上的刻痕。他翻出尘封的木工箱,在最底层找到把錾子——尖端正好能刻出蝴蝶翅膀的弧度。两人就着油灯,一个在电脑上调整矢量图,一个在布面上完善细节,直到月光取代灯光从气窗流泻进来。
凌晨三点,龙安心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小杨站在晨雾里,手里挥舞着传真纸:"他们撤诉了!"原来陈默连夜整理材料,证明那家公司注册的商标中,有47个直接复制自博物馆藏品图录。
"但有条件..."小杨擦着眼镜,"你们得承诺纹样不独家垄断。"
吴晓梅往火塘添了块松木,火光突然窜高,照亮她腕间的银镯——那是务婆给的嫁妆,刻着与绣片完全一致的星辰纹。她轻声说了句苗语,小杨疑惑地看向龙安心。
"她说..."龙安心翻译道,"星星在天上,谁也不能买。"
晨光中,第一批印着新商标的产品包装运来了。龙安心摸着烫金的"归山"二字,突然发现每个笔画里都藏着个微缩的苗文"阿耶玳"。这是吴晓梅连夜绣上去的,要用放大镜才能看清。
合作社门口,务婆正在举行简单的仪式。老人用苍老的声音唱着《织布歌》,同时将米酒洒在包装箱上。酒液渗入瓦楞纸的纹路,竟自然形成蝴蝶翅膀的轮廓——龙安心后来才知道,这是苗族古老的防伪技术,用特定谷物酿的酒会有这种特性。
中午时分,县电视台来采访。女主持人坚持让吴晓梅穿上"更民族"的服饰,递来的却是某旅游景点的舞台化苗装——亮片代替了银饰,化纤布料泛着不自然的红光。
"穿这个。"龙安心突然拿出件旧衣服,是他父亲留下的靛蓝工装,洗得发白的口袋上绣着小小的星辰纹。吴晓梅认出这是龙青云当年帮寨里修鼓楼时,吴家女人们给他绣的工作服。
镜头前,吴晓梅用苗语讲述星辰纹的来历。龙安心注意到她悄悄调整了站位,让阳光透过绣片的经纬,在地面投下双重纹样的影子——正面给活人看,背面给祖先看。
傍晚装箱时,阿蕾嫂突然惊呼。她拆开的包装箱里,有个野蜂新筑的蜂巢,六边形蜂房恰好组成星辰纹的图案。务婆用歌棒轻轻敲击箱体,野蜂竟然有序飞离,没有攻击任何人。
"吉兆。"老银匠蹲下来观察,"老祖宗说,蜂巢如绣框..."
夜幕降临,龙安心在电脑前整理申报材料。屏幕右下角弹出陈默的消息:"专利申请有眉目了,但..."后面附了份令人心惊的清单——那家公司竟然在海外注册了"蝴蝶纹铜鼓纹"等商标。
吴晓梅端着药茶进来,看见龙安心抓掉的头发落在键盘上。她放下茶杯,从发髻取下银簪——簪头藏着根特制的绣针。在龙安心惊讶的目光中,她掀开衣领,在后颈那个星辰纹身旁边,又刺下一个小小的新图案:地球轮廓里缠绕着藤蔓与锁链。
"务婆教的。"她忍着疼说,"最古老的版权书。"
月光透过新贴的商标样品,在水泥地上投下星辰的光影。那些跨越经纬的线条,仿佛正在编织一张看不见的网,网住那些试图被偷走的灵魂。
晨露还未散去,龙安心就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开门看见阿蕾嫂的儿子阿岩站在台阶上,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传单,边缘还沾着泥巴。
"汉人阿哥!"男孩用生硬的汉语喊着,把传单塞过来,"他们在镇上发这个!"
龙安心展开传单,彩色印刷的纸张散发刺鼻的油墨味。上面赫然印着与他们设计几乎相同的星辰纹样,只是中央的猕猴桃图案换成了刺梨,底部标注着"正宗苗家特产"的字样和那家公司的商标。
"哪里拿的?"
"赶场的时候。"阿岩模仿着大人的语气,"那个戴金链子的汉人说,以后寨子里不准自己用星星图案..."
龙安心套上衣服就往合作社跑。晨雾中,他看见吴晓梅已经蹲在仓库门口,面前摊着十几份同样的传单。她今天没盘发髻,长发用靛蓝布条随意扎着,发梢还沾着露水——显然天没亮就上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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