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陡峭,碎石硌得脚底生疼,靳时栖却像感觉不到痛似的,越跑越快。
枯枝划过他的脸颊,留下细小的血痕。
凭借模糊的记忆,靳时栖在深夜独自上山。
在清津村,就算是最有经验的猎户,在太阳落山后都不敢在宁稷山上逗留。
山上藏着不计其数的猛兽,夜里视线昏暗,保不准哪天打雁的人就被雁啄瞎了眼睛。
山路比记忆中陡。
今天肚子难得吃饱,也就有了力气,靳时栖小跑着向前。
但一来一返,要想在简顺慈睡醒之前回到家,怕是不容易。
思来想去,靳时栖干脆选择抄近路。
他抓着岩缝里的树根往上爬,指缝里塞满冰冷的泥土。
有块风化的石头在他脚下松动,哗啦啦滚下山坡,在寂静的夜里激起一串回响。
靳时栖僵在原地,直到确认没有惊动任何活物,才继续向上攀爬。
渐渐地,月光明亮起来,远处的破庙在月色中露出残破的轮廓。
破庙黑黢黢地立在那里,坍塌的屋顶像张开的嘴。
靳时栖在庙门前刹住脚步,月光下,烧焦的梁木横七竖八地躺着,比第一次来时还要破,甚至看不出是山神庙。
他深吸一口气,跨过门槛。
月光从断墙处透进来,照在那尊残缺的山神像上。
泥塑的山神像倒伏在供台旁,头颅与身体断裂开来,手臂也碎成几截,看不出一丁点神圣的模样。
靳时栖在神像前缓缓跪下,昨夜的雨水浸透了他的裤料,寒意顺着腿骨往上爬,他却跪得笔直,双手恭敬地交叠在额前。
“山神老爷,”少年的声音在破庙里显得格外清晰,“我来给您修补金身,还请您不要怪罪。”
他俯身叩首,额头抵在冰冷的石板上。
起身时,袖口已经沾满香灰和雨水混合的污渍。
靳时栖小心地捧起神像断裂的头颅,指腹抚过泥塑颈部参差不齐的断面——那里还留着几道干涸的血迹,是他自己的。
雨水浸泡后,那些痕迹微微发亮,像沉睡的血管突然苏醒。
靳时栖的喉结滚动一下,沾着泥浆的手指悬在半空,不敢触碰。
他的血染污了山神像。
山神老爷恕罪。
在心中默念几次,他才小心地用袖子去擦那些血痕,可越是擦拭,暗红的纹路反而在湿润的泥塑上晕染得更开,最后竟像是融进了神像的肌理。
这就麻烦了...
一张枯瘦的小脸皱起。
“小人无意亵渎,还请神明莫怪。”
墙角堆着的黄泥板结成了块,靳时栖用石片一点点刮下粉末,混着瓦罐里积存的雨水揉搓。
泥团在他掌心渐渐变得柔韧,指缝间溢出的泥浆带着铁锈般的暗红。
他一边将泥浆填入神像颈部的裂缝,一边低声呢喃。
“您救了我的性命,我以后也会来报答您的。”
少年的手指微微发抖,将调好的泥浆仔细填进每一道纹路。
他的手指天生就比别人灵巧。
搓捻着湿润的黄泥,指节屈伸间,泥团便驯服地化作柔韧的细条。
少年的眉头皱着,指尖在神像断裂的衣褶处轻轻一抹,破损的泥纹便如流水般重新延展,每一道皱褶都自然得像是原本就生长在那里。
“您本该是这样的...”
靳时栖自言自语喃喃道。
当最后一道裂痕被抹平时,他后退两步,再次跪下叩首,起身时一阵眩晕,连忙扶住供台才没摔倒。
低头看去,发现台面上积着的水洼里映出自己的脸——苍白的,沾着泥点。
这时,他才后知后觉自己在这里似乎待了太长时间。
糟了,若是让娘知道了,定然吃不了兜着走。
“山神老爷,我先走了,我改天再来修缮山神庙。”
靳时栖匆匆离开,未曾注意到泥塑神像低垂的眼睑下,竟像是含着悲悯的光。
……
晨雾笼罩的山路格外湿滑,靳时栖踩着露水飞奔而下,布鞋早已被泥浆浸透,裤脚上沾满苍耳。
路过村口矮矮的溪涧时,他蹲下来拼命搓洗鞋底的泥巴,直到粗布鞋面上再也看不出上山的痕迹。
当简顺慈撩开草帘,看到的便是儿子专注搅粥的背影——
灶火映红了他半边脸,额角还挂着细密的汗珠。
“原来在这,今天起得怎么这么早?”
简顺慈的声音还带着几分睡意。
靳时栖头也不抬地继续搅动粥勺,将嫩绿的野菜与小块野山芋丢进锅中:
“想着您该喝点热乎的。”
他的衣领整齐,连袖口都挽得一丝不苟,只有耳后发丝间还藏着半片没掸净的泥渍。
野菜是昨天王虎塞给靳时栖的,至于野山芋则是孟合意家中为感谢救命之情送来的。
野菜的清香混着山芋的甜糯在灶房里弥漫开来。
阳光透过窗缝照在粥面上,映得那些野菜丝像碧玉般透亮。
靳时栖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天晓得他有多长时间没吃过野山芋了。
好在简顺慈并没有发现靳时栖的异常,只是心疼他昨天险些死在山上,今天却能活蹦乱跳。
五个孩子都活了下来,清津村原本死气沉沉的气氛也热闹了些,再加上那场及时雨,村民们也对生活有了盼头。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农户趁着这段时间耕田施肥,猎户成群结队前往山中打猎。
由于那段特殊的经历,靳时栖与剩下四个孩子也结下深厚友谊,平日里互有往来。
尤其是许乔,经常会跑来找靳时栖玩。
她父母都是被饿死的,往后便在村子里吃百家饭过活,简顺慈也心疼她,若许乔来了,会给她留点吃食。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为了不让简顺慈发现异常,靳时栖每周会挑一天的时间偷偷上山,修补好神像后,便开始修缮山神庙。
凭他一个孩子,这件事绝对算是大工程。
靳时栖一点一点干,丝毫不敢马虎,至少不能让宁稷山神受风吹雨打。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山神庙,不管别人信不信,靳时栖信了。
就这样,春溪边的野芹才冒头,转眼已枯黄在秋风里。
原来又到了一年秋收。
——
感谢靳宝宝的打赏,也许加更~
(求善良好心的书粉推书,量越来越少了哭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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