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问我为何纵容他唤我“小峥峥”,为何默许他取我发簪、翻我丹药。
轻禾,我欠他太多。他耗费半生积蓄为你搜罗灵药,甚至不惜与魔族交易;他以挚友身份守在一旁,只求我多活一日。然而,当年他决绝割舍前尘的模样,我至今难忘。他说:“我亲手将他送到你身边,便不会再回头。”你若见过他背身离去时颤抖的肩膀,便会明白,他放不下的并非我,而是那段互相救赎却无果而终的岁月。
关于收你为徒的真相
你骂我“虚伪”,骂我“利用”,我无从辩驳。初时,我确实将你视为续命的药引。甚至在你拜师后,我仍冷眼旁观,想看看这叶氏遗孤能撑到几时。可你偏偏倔得令人心惊。
那年,剑冢中万剑齐鸣,你满手是血却紧握剑柄不放。我问你为何拼命,你说:“师尊说过,剑道即心道。心若不定,剑便不纯。”那一刻,我突然害怕。怕你太像从前的我,为执念焚尽自身;更怕有朝一日你知晓真相,会恨我入骨。
博扬当众嘲讽灵宗式微,你一剑挑翻他的茶案,冷声道:“我师尊的功绩,轮不到外人评判。”归程时你发着高烧,却攥着我的袖子喃喃:“师尊,我是不是给你丢脸了……”轻禾,我真的很想单纯以师父的身份护你一世安稳。
你剑挑刀宗归来,白衣染血,却捧着博扬的断刀献给我,眼中闪着得意的光:“师尊,我说过要替你争回颜面。”我替你疗伤时,你忽然握住我的手,指尖滚烫:“师尊,我长大了,以后换我护着你。”轻禾,你可知那一瞬,我冰封多年的心竟颤得发痛?
墨砚和素笺魔主合谋种蛊之事,我早已知晓。他欲借蛊虫操控你真心,逼你为我续命。可我怎舍得?你该是翱翔九天的鹰,而非困于枷锁的雀。剖丹那日,白离骂我疯癫。 他说:“你本可借噬心蛊让他死心塌地,何必自毁灵丹?”我答:“若他爱我,需是因我陆峥值得爱,而非受蛊虫驱使。”每夜喂你“糖丸”时,我总贪看你沉睡的眉眼,那是独属于我的片刻安宁。而封存你半魂,亦是为留一线生机。若同命契反噬时我一人赴死,或许你还能挣脱天命,自在余生。
石匣中的木盒,藏着你过去的点滴。
你拜师时送的草编蚱蜢,早已褪色。那日你噙着泪说:“师尊若不喜欢,我明天再编个更好的。”
你第一次炼丹炸毁药庐,偷偷将焦黑的残渣裹在帕子里,写道:“给师尊补身子。”
你下山除妖归来,带回一串贝壳风铃,说是“挂在窗边能镇邪”。如今它仍悬在我榻前,夜夜轻响。
你送我一枚剑穗,红绳已磨损,穗尾却绣着歪扭的“禾”字。那夜你醉酒,趴在我案头嘟囔:“剑穗系上,师尊就是我的人了……”
轻禾,我这一生孤寒,唯有你是意料之外的暖。这些旧物,是我偷来的时光。
你不必愧疚,更不必为我落泪。灵宗宗主之位,你若愿担便担;若不愿,程西会承我衣钵。白离与凰宵虽暴躁,却会誓死护你;郑明师孩子心性,劳你多看顾;至于博扬,替我转告他,年少时那坛未饮尽的酒,来世再续。
唯有一事,我死亦需言明,轻禾,我从未后悔收你为徒,却后悔未曾早些坦白心意。若时光倒流,我不会在流云峰顶让你跪求三日,我会在见到你的第一刻就接你回家。只因从你唤我“师尊”那刻起,我的命便不再是命,而是与你共度的岁岁年年。
此生无憾。
陆峥绝笔
附:盒底藏有一枚冰魄铃,内封我一缕神魂。若你,某日听见铃响,便当是我在风中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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