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完了石班长那壮烈牺牲的故事,车厢里的气氛变得更加沉重。李建军默默地开着车,连平时喜欢播放的音乐都关掉了。他知道,父亲回忆里的每一个名字,每一段经历,都浸透着难以想象的血与火。
李卫国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了片刻,似乎想将刚才那段过于悲壮的回忆暂时压下去。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睁开眼睛,眼神里少了几分之前的激昂,多了几分柔和,甚至……是一丝温情。
“打仗啊,不光是男人在前头冲锋陷阵,玩命搏杀。”他声音低沉地说道,“还有一群人,她们不拿枪,不杀敌,但她们面对的危险,承受的压力,一点也不比我们这些扛枪的少。甚至……有时候更让人揪心。”
“您是说……女兵?”李建军有些好奇地问道。他知道父亲的部队里肯定有女兵,比如卫生员、通讯兵,但具体的情况却了解不多。
“是啊,女兵。”李卫国点了点头,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敬意,“尤其是那些……战地医院里的女护士,还有跟着我们一线部队往前冲的卫生员。咱们都叫她们‘白衣天使’,可在那炮火连天的鬼地方,她们哪里是什么天使?她们也是一群……一群随时可能牺牲的、爹娘生养的普通姑娘啊。”
李卫国的思绪,飘回了那段战火纷飞的岁月,飘回了那些设立在简陋帐篷、废弃民房甚至就是露天工事里的、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野战救护所和后方医院。
“咱们受伤了,第一个想到的是谁?是卫生员!是护士!”李卫国说道,“不管是在枪林弹雨的阵地上,还是在炮声隆隆的后方,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只要你喊一声‘卫生员’,总能看到她们背着那个红十字药箱,猫着腰,冒着炮火就冲过来了!”
“我记得很清楚,咱们刚打过红河,部队伤亡很大。后方临时建了个野战医院,就在一个被炸塌了一半的甘蔗榨糖厂(符合越南北部经济作物特点)里。那条件叫一个差!到处是断壁残垣,屋顶漏着风,地上就是泥地,连张像样的手术台都没有,就是几块木板拼起来的。”
“伤员那叫一个多!一车一车地从前线拉下来,缺胳膊少腿的,肠子流出来的,被炮弹炸得血肉模糊的……整个榨糖厂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消毒水味、还有伤口腐烂的臭味,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可就在那样的地方,那些女护士们,一个个才十七八岁、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很多也是刚从学校毕业没多久,就直接上了前线。她们硬是咬着牙,撑了下来!”
“我亲眼看到,一个叫林晓燕(虚构人物)的小护士,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看着就像个城里来的娇小姐。一开始,她看到那些血肉模糊的伤员,吓得脸都白了,端着药盘的手都在抖。有一次给一个被炸断腿的战士换药,那战士疼得嗷嗷叫,她自己也跟着掉眼泪。”
“可就是这样一个看着胆小的小姑娘,硬是在那个人间地狱里,迅速成长了起来。她不再哭了,也不再发抖了。她学会了快速而熟练地包扎伤口,学会了在缺少麻药的情况下给伤员做清创,学会了在血泊中冷静地给医生当助手,甚至……学会了平静地看着一个个重伤的战士,在她面前咽下最后一口气。”
“那时候,药品奇缺,尤其是麻药和抗生素。很多时候,做手术都只能靠酒精简单消毒,然后硬生生地下刀子!你想想那是什么滋味?!伤员疼得死去活来,在手术台上拼命挣扎,几个男兵都按不住!可那些女护士们,就得一边流着泪,一边死死地按住伤员,还得柔声细语地安慰他:‘同志,忍一忍,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那种场面,对她们的心理冲击太大了!很多小姑娘晚上躲在被窝里偷偷地哭,甚至做噩梦。但第二天,她们又会擦干眼泪,继续投入到紧张的救护工作中去。”
“而且,后方医院也未必安全!越南猴子的炮弹可不长眼睛,有时候也会打到医院附近!有一次,一颗炮弹就落在我们那个榨糖厂医院的院子里,炸塌了半边墙壁!当时林晓燕正在给一个伤员输液,爆炸的气浪把她掀翻在地,玻璃碎片划破了她的脸和胳膊,鲜血直流!”
“可她爬起来的第一件事,不是顾自己,而是扑到那个伤员身上,用身体护住他,检查他的输液管有没有脱落!等我们把她扶起来的时候,她脸上全是血,胳膊上的伤口深可见骨,但她还在那儿安慰那个吓坏了的伤员:‘没事……没事……别怕……’”
李卫国讲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娇小却又无比坚强的身影,在炮火和血污中,散发着人性的光辉。
“后来……后来听说,林晓燕在一次转运伤员的途中,车队遭到了越军的伏击。为了保护伤员,她……”李卫国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结局,不言而喻。
“不光是后方医院的护士,跟着我们一线部队的卫生员,更危险。”李卫国缓了缓情绪,继续说道,“她们往往也是些年轻的女兵,背着沉重的药箱,跟着我们一起冲锋陷阵,一起钻林子,一起爬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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