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八年六月,养心殿的鎏金算具架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肃顺扫视台下,见左宗棠攥着斑竹算尺的指节发白——那算尺他认得,正是去年衢州算学馆被桂祥强拆时,左宗棠冒雨抢出的旧物。
「诸位,」肃顺叩击「正心算珠」,「僧王请开算学留洋之先河,李鸿章欲废『正』字刻纹改用洋商商标,兹事体大,且听各抒己见。」
左宗棠向前半步,斑竹算尺轻叩案几,算珠轻颤:「衢州算学馆被拆时,楚勇算学营正在以闽江砂改良传统算具。」算尺「复我河山」刻纹掠过「正心算珠」,「桂祥大人强令匠人上缴所有『疑似洋化』的算具,连刻着潮汐刻度的竹筹都被登记造册。」他从袖中取出半件焦黑算具,「这是匠人用灶膛余温烘制的残具,竹芯嵌铜的设计曾被桂祥大人斥为『混淆华夷』。」
李鸿章挑眉:「桂祥乃旗人亲贵,岂会排斥洋务?」「李中堂可知,」左宗棠打断,「桂祥在衢州贴出告示:『擅用洋式算具者,算学正心局终身不得录用』。」算具在殿中滚动,表层焦糊下隐约可见未被烘透的竹节纹路,「旗人匠人私藏的齿轮图纸被集中焚毁时,连《九章算术》注疏都被误烧了半本。」
曾国藩捋须开口:「左帅方才提及抗磁砂......」「正是传统算理!」左宗棠转向曾国藩,「楚勇用闽江砂改良算具抗磁层,不需洋人齿轮,桂祥却说是『标新立异』!」他掀开袖口,露出磨损的靛青补丁——那是去年整理算具时被竹屑划破的旧痕,「桂祥说『汉匠应守古法』,可算学正心局的新算具,却悄悄沿用了楚勇的抗磁工艺。」
肃顺盯着左宗棠袖口的补丁,想起密报里桂祥在衢州的禁令:算具形制需严格遵循《皇朝礼器图式》,违者罚俸三月。殿外算学正心局的钟声恰在此刻响起,音色滞涩如旧秤砣击磬,倒像是算具入库时的铜锁轻响。
「齿轮易求,算理难寻。」左宗棠抓起曾国藩的「竹芯铜皮」算筹,「桂祥之流以为禁了形制就能保住传统,却不知算理在匠人心里。」算筹尾部「正」字微雕被他捏得发亮,「留洋是为了博采众长,不是丢弃根本。桂祥限形制、禁改良,才是真正困死了大清算学的出路。」
养心殿内沉默。肃顺望着左宗棠斑竹算尺上的刀痕——那是去年他在废墟上刻的「忍辱负重」,此刻被阳光照得微暖。他忽然想起桂祥密折里的话:「汉匠创新需经十层审验」,与李鸿章的「师夷长技」形成冰火两重天。
「左帅认为桂祥之举有何不妥?」肃顺试探。左宗棠展开算尺夹层,露出半张泛黄的图纸,上面是楚勇匠人绘制的抗磁算具设计图,边缘有桂祥朱批的「存疑」二字:「算学正心局若成了形制监狱,别说留洋,连老祖宗的算理都要变成死规矩。」
散朝时,左宗棠将焦黑算具递给李鸿章:「李中堂,此具用闽江砂、太行竹,抗磁之效可参。」李鸿章接过,触感粗粝如砂,却在阳光下映出细密的传统算纹——那是楚勇匠人用《海岛算经》公式推演的抗磁图谱。
散朝后,肃顺独入西暖阁,密令幕僚陈孚恩拟旨:「衢州算学营着左宗棠接管,桂祥即刻解职回京。」密旨未落朱印,却盖了肃顺私藏的「算理正心」铁印。五更时分,快马将密旨送入楚勇大营,左宗棠就着油灯抚过印泥,知是肃顺避着咸丰所为。同日,算学正心局接到密电,桂祥捧着鎏金算具秤的手骤然发抖——他私藏的西洋自鸣钟,此刻正被肃顺的亲信从后宅搜出。
五更天,肃顺望着左宗棠离去的背影,摸出曾国藩的「竹芯铜皮」算筹。算筹尾端「正」字微雕旁,一道极浅的刻痕若隐若现,像是竹节的自然纹理,又像是算具架上的旧磨痕。他忽然长叹——当旗人亲贵忙着规范形制,汉臣却在规矩外寻算理,这算学正心局,究竟该正的是形制,还是人心?
晨雾中,左宗棠的快马驰出京城。他怀里的斑竹算尺压着楚勇匠人密信,信末写着:「桂祥锁了算具库,锁不住匠人对算理的琢磨。」远处算学正心局的钟声再次响起,这一次,钟声里似有竹筹轻叩之声,像是千万匠人在形制之外,用智慧叩击着算理的新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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