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三刻,禧恩府的暖阁里熏着龙涎香,炭火将“道光通宝”的铜模烤得发烫。禧恩用算筹拨弄着新铸的铜钱,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道光元年十月初十,他正是用这样的炭火,将陈有福的蒸汽图纸一页页烧成灰烬。
“这一炉掺三成铅,够江南布商喝一壶了。”他吹开铜钱上的火星,仿佛看见数据房的算学吏们在火光中逃窜。幕僚巴彦的袖口闪过沙俄齿轮油的幽光,与当年宗人府铁链的反光重叠——那时他亲自给陈有福戴上镣铐,老工匠在铁栏上划出的五道血痕,至今还在他梦里渗血。
“僧格林沁那边如何?”禧恩将铜钱扔进鎏金匣,算筹敲在《禁止算筹流通诏》上,诏书边缘的焦痕与数据房残墙上的一模一样。巴彦从靴筒摸出密报,桑皮纸上的蒙文让他想起数据房被毁当晚,绵志长子怀里滚出的《算学启蒙书》,封面“光谱”二字被火光映得通红。
“巴雅尔已接管牧场算筹,”巴彦压低声音,指尖划过密报上的北斗纹火漆印,“沙俄商队的‘传统马帮’月底入关,这次用的是喀尔喀牧民的算筹袋。”禧恩盯着火漆印,想起一年前章佳氏商团的覆灭,嘴角扯出冷笑——当年他用“私通洋商”罪名镇压汉人布商,如今学聪明了,用蒙古人的算筹藏兵器,用沙俄的齿轮油润算盘。
子夜,沙俄使者掀开毡帘时,皮氅下露出的齿轮纹样袖口让禧恩后背发寒。三年前数据房后园的脚印、靴底的蒙古图腾、僧格林沁皮袍上的草屑,此刻在他眼前重叠。“贵国的算筹果然精准,”使者推过木箱,里面装满刻着蒙文的算筹,“每支筹身藏着哥萨克的行军路线。”
禧恩拈起一枚,筹身“固沙”二字下果然有细如蚊足的俄文,与松涛阁出土的蒸汽零件刻痕相似。那些字母“PS.23”曾出现在汉阳工匠的残片上,如今竟成了沙俄算筹的密语。“先帝的算筹图谱,你确定在数据房?”使者的喀尔喀口音里带着松涛阁的松香——那是禧恩亲手泼洒的纵火剂味道。
“早毁了,”禧恩摸出先帝算筹镇纸,玉石裂缝里还嵌着数据房的砖灰,“但绵志藏了份残图,金线画的漕运网与你们的商路......”他忽然哽住,想起爆炸前看见的《南洋水文图》,被割去的一角恰好露出沙俄在库页岛的驻军标记。先帝朱批的《海疆预警诏》里,“蒸汽舰威胁”五字早被他用算筹刮去,如今却在沙俄使者的瞳孔里看见相同的火焰。
卯时,庭院里的梅树在雪光中抽芽,枝头花苞沾着熔铜的碎屑,像极了松涛阁走水时飞溅的火星。禧恩摸出先帝的星图怀表,表盖内侧的猎户座腰带突然刺穿记忆——数据房被毁那晚,他在绵志的怀表齿轮间发现过相同的刻痕。原来先帝早就算出沙俄的野心,将预警刻进星图,却被他当作通敌的钥匙。
“大人,该去养心殿了。”巴彦的提醒打断思绪。禧恩将算筹镇纸塞进袖口,镇纸背面的“以数治国”已被他磨成“以术固权”。路过影壁时,他看见自己的影子与三年前那个灰衣人重叠——正是他射出的弩箭,终结了汉阳工匠关于“红毛夷新船”的警告。
庭院积雪上,新落的梅瓣沾着铜屑,像陈有福临终前攥着的蒸汽参数残片。禧恩踩碎花瓣,听着袖中算筹碎裂的声音,忽然笑了——道光帝以为用“满蒙为干”能保住根本,却不知他的算筹弯刀,早就在数据房的火光中,炼成了通敌的钥匙。而那些被埋进沙海的算筹,那些在民间流传的“光谱”密语,终将在十年后的炮火中,成为丈量帝国裂痕的标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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